三人站在学校门口人行道上,凝望马路上不紧不慢的自行车三蹦子新能源,沉默是今天的康桥。

康烁影手机聊天框里一片绿草丛生,柳令全、张燕之、孟含靓,所有带手机的同学均连发99+信息来通知:“姐们儿,你完蛋了。第一节课小考。”

过了一阵柳令全单发一条:“刘征兰,我知道你也在。你也完蛋。”并以许多双手合十表情包默哀。

现在从书包里开门走进教室,自然畅通无阻,但是又有许多别的事要向老师应付。萧瑟秋风中,外星逃过命地球干过架的三人浑身冷汗,不知所措。

颜阎素有急智,她沉思片刻,三指搓出清脆的响指:“我有个天才的办法!”

刘征兰道:“说来听听。”

五分钟后,三人一藤发人站在办公室里。银芯梅神情迷茫,顶着满头湿漉漉梅枝和衣服,被颜阎郑重介绍:“老师你看,当地发烧烧傻的小孩,不太会说话、肢体也不太协调,ta被不关水的洒水车淋了一身也不知道躲,哭着跑到大路上被老太太的三轮车撞了,我们带着ta和撞人的老太太检查了一圈,确定没事才回来。走到半路我们想起来——唉!旷课了!为了证明我的诚实,我们只好把ta一起带来了!”

银芯梅被带到宠物商店冲了一遍,还被告知不能说话,只能摇头点头,看起来更加不聪明。

办公室里浮动着咖啡和防晒霜的味道,厚重的玻璃让窗外的鸟鸣风声都像是隔着水,养生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几个老师亲切地分着没吃完的月饼。二班的语文老师蹬着办公椅滑过来:“童姐,你这个学生嘴真麻利噢!以后去说脱口秀!”

颜阎沾沾自喜:“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呃!”

康烁影一肘打在她肚子上,嘴唇纹丝不动,牙缝里嘶嘶冒气:“她骂你呢!”

二班语文老师——颜阎立刻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堂吉诃德——骑着她的座驾转回去了。不知为何,她在看学生热闹的时候总是如此热心。

周天子招招手,让三个人蹲下说话,三个人都没动,周天子见好声好气没用,又换上疾言令色语气,让她们在蹲下受审和回家歇着里二选一。颜阎大惑不解,据理力争:“我就是杀人也不需要蹲着审吧!”

周天子在榕城的教师团队里是年轻人,还在享受学生的低眉顺目,尚未参透学生的暗中轻蔑,对这种软硬不吃、纯粹痛恨权威的学生束手无策。

孔丘悠闲靠在桌边,拧开保温杯啜饮。见银芯梅垂着满头花枝,看起来确实不像正常人,她问对老师态度最好的康烁影:“你们从哪捡来的?”

“十字路口。”

孔丘不愧是老教师,应对十分迅速:“你们三个,谁家到学校要经过十字路口?”

榕城的十字路口离三中一两公里,她们正常来上学,就绝对不能溜达到十字路口。康烁影冷汗流下——她想到十字路口是因为那里人最多,洒水车经常从那边过。

颜阎笑嘻嘻:“不是那个十字路口。是夏口那个。”

夏口就是学校后面的农村,铁路的周边许多地方以“夏”字开头,比如夏口、夏寨、夏庙,只是大家平时多喊“农村”,很少提到大名。

既然是农村,自然有农村的语言习惯,把哪个地方称作“十字路口”,就不是老师能知道的了。

孔丘道:“洒水车还能开到农村去?”

颜阎见招拆招:“是给田里洒水的车,拿三蹦子改的。”

孔丘乐了,伸手要捏颜阎的脸,被一仰身躲过去。她也没有真的要捏,乐呵呵跟周围老师说笑:“这一代真是没种过地。”

“是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别这么说,人家会说:在游戏里种!”

把三人一外星人晾了一阵,她终于大发慈悲地解释了笑点:“秋收秋收,秋收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知道,我是夏寨的,也是农村人。”康烁影道,“浇的白菜田。”

——白菜白菜,白菜什么时候种,知道吗?

没有难倒三个刺头,孔丘兴致怏怏地坐回去。堂吉诃德又蹬着她的办公椅驶来,替同事当和事佬:“再怎么样也不能逃课,知道了吗!你们快回去上课,把这姑娘……小伙……男孩女孩?……无所谓了,反正让ta家长来接ta就行了,实在不行就送到警察局。这件事你们就别管了!”

银芯梅被拎到座机旁边,被迫给不存在的家长打电话。三人眼神同情,行动无情,抬腿就要离开,结果又被数学老师叫住。

数学老师桌边新人换旧人,趴着批作业的从卫絮变成二班的一名倒霉男子。她本人翘着腿,面前摆着学校发来的月饼礼盒,电脑上正放着不知名演员领衔的家庭伦理悲情电视剧,时不时投喂男同学两口。

她朝三人招招手:“小刘啊。”一开口就是自己的爱徒,将另外两人视作无物,“你们最后一节是不是体育课?”

刘征兰说是。但她很想说不是,总觉得承认了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你们体育课帮我摘俩石榴来。”

刘征兰指着自己鼻尖:“我?”

“你和小康两个。”数学老师朝篮球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篮球场外面有一棵石榴树,伸进学校墙里,每年都这个时候结果。你们帮我摘俩,我泡水喝。”

康烁影:“……我帮您点个石榴奶茶倒是没问题。”

“带手机了?”

“没有。”康烁影熟练应对,“用您手机点。我是学生我没钱。”

“要你帮。”数学老师笑骂,“这事就交给你们了!我以前的学生比你们有心眼儿多了,不用说就知道送点东西给老师。贵重的东西不能要,水果野花可从来没断过。”

居然被人说没心眼,康烁影从没受过这种诽谤。另外两个人很习惯这种评价,甚至露出了一点安心的笑。和外星生物周旋久了,被老师劈头盖脸骂两句甚至有一丝亲切。

银芯梅被留在原地打电话,伊打的是律易棋电话,打了好几遍终于通了。对面没精打采地吹了个响哨,银芯梅用伏人的语言说,同胞,是我,来接一下,我在三中一个叫办公室的地方。律易棋说谁是你同胞,然后问你在哪个办公室。

最后律易棋通风报信给了弓粟,让马英妹来接一下伊。马英妹谎称自己认识这盆栽小人的家长,把伊拎出办公室前还在电话里问律易棋:“那个电动车什么时候研究好?”

“你是……哦,那个老师。今晚,就今晚。”

无情无义抛下银芯梅自己跑路的三位高中生在楼梯口道了别。颜阎蹦蹦跳跳跑回班里看闲书,康烁影跑去跟小伙伴交流感情,刘征兰照例被拉进“好学生小团体”讲题

讲到一半,笑眯眯的孟含靓过来说有人找她,刘征兰手一挥:“没空。”

她没想到这是一场追逐战的开始。

上完第二节课,她去厕所冲脸清醒神智,拿纸巾擦脸时,有个女生走进来。在她模糊的视野里,那人从门口走到深处,很不尊重地看过每个隔间,然后把洗手池也检视了一遍。即使刘征兰眼前模糊,也能感觉到对方离开时的困惑。

回到教室,张晓怡问她有没有看见那个来找她的女同学。刘征兰说没有。张晓怡眉头皱起:“她听说你去厕所,也跟着去了。”

“我看到了一个像是来找人的女生。”

“她人呢?”

“没认出我。可能是我洗脸把眼镜摘了。”刘征兰推了下眼镜框,“你认得她吗?”

“眼熟。”

张晓怡不熟,那就不是她们这个圈子的流行文化发烧友。可能是不怎么上网的老实孩子,或者纸片爱好者。这种人来找她干什么?问题?问题不能大大方方走进来吗?

这件事在她脑海里停了一阵,不到半节课就忘了。

然而神秘女子穷追不舍,自习课她给烦躁的张晓怡讲有机化学时,那人竟然直接在班级外问:“刘征兰在吗?”要不是数学老师跑来占了自习,她恐怕要杀进班里。

这可就有点吓人了。刘征兰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谁。她用自己的无敌智慧思考,无敌智慧告诉她去问二班的实权班长——张燕之。

张燕之头也不抬:“来办事的还是来做事的?”

刘征兰:“你说话怎么……”

“局里局气。我知道。没办法,高三破事太多了。”

“有人来门口堵我。”

“你犯事了?”

“我觉得没有。”

“那你怕啥。”

“你这话说的……”

张燕之老练地拉了拉领口:“出事了再来找我。”

张燕之完全掌握了公务员推诿扯皮的能力。这是不好的征兆,她在向邪恶的官僚退化。刘征兰必须给她添点堵……找点事做!

“数学老师让我和康烁影去给她摘俩石榴,算不算事儿?”

张燕之抬起头——看起来这算事。

“那个石榴很难摘,你小心。”

刘征兰被挑起兴趣:“很高?很少?有虫子?”

张燕之揉揉眼睛,戴上看黑板用的无框镜,做出“真相只有一个”手势:“主人会开窗骂你。”

刘征兰大受震撼:“石榴是有主的?!那还摘?”

“一看你就不参与集体活动。前两年秋天我们经常去偷。大人摘他就会拍照片跑到学校门口骂老师,学生摘就宽容一点,只会拿抹布球砸。”

高一的秋天,刘征兰还在临江学二外和物竞呢。高二的秋天……她在和颜阎琢磨律易棋。

“反正我不摘。”刘征兰说,“不问自取不就是偷吗?”

张燕之不可思议地从镜片后面抬起眼皮。八目相对,无语凝噎。许久后,她慢吞吞道:“你装起来了。刘征兰,你真的装起来了。毕业将近,你一下子忘本了。说得好像你没从心理老师那儿顺黑笔一样。”

“呃!”刘征兰被精准打击。

唉,她都能破坏经济平衡被什么什么教会追着跑,但别人让她去偷石榴又不干了,说出来真有点宽于律己严以待人。可能“欺骗”一串系统是荣耀,“欺骗”个人就太卑鄙了。就像骂学校心安理得,骂老师却总会想起这个老师的好,从而心虚不已。

刘征兰把自己说服,轻松跨越道德障碍,变得理直气壮,面无表情:“神奇燕燕,想个办法。”

神奇燕燕叹气:“服了。”她举起右手,一打响指:“宋悦馨。”

宋悦馨像她的召唤兽一样出现。

“都听到了,交给你去办。”

宋悦馨转身就走

张燕之举重若轻:“你完成了,可以去数学老师面前说刘征兰坏话。”

宋悦馨当即领命——她想说刘征兰坏话都不背人了。

刘征兰在她身后喊:“问问老师知不知道……”

张燕之把没写作文的语文小考卷推到她面前:“老师肯定知道石榴有主,她不想挨骂才指使学生去的。没看康女士压根没放在心上吗?你快别思考这些了,赶紧把卷子做了,拿着批完的对一对答案。我现在压力很大,急需和你吵吵选择题来缓解。”

此时此刻,压力很大的除了张燕之还有别人。四班教室里,公冶长紧紧捏着拳头,压抑着翻白眼的冲动。

颜阎在课桌间穿行:“你有没有订正题呀,幺咦哟嘿嘿,幺咦哟,嘿嘿。你要是订正了——订正了!请你就给我抄抄,抄完我就乐淘淘!”

非常低级的搞笑手段,看得人生气,而且没法睡觉。最让人生气的是她真的被逗笑了,有种由衷的窝囊感。

公西华从办公室抱回来一沓默写本。她翻了一阵,从中间把两个人的默写本放在桌上:“生谁的气呢?”顺着视线一看,笑了,“哦,她啊。”

“疯疯癫癫的。”

“嗨,不是第一天了。”

公西华笑了笑,对颜阎招手:“颜女士,笔记给你,把纸给我。”

颜阎应了一声,从她那个鼓鼓囊囊的包里抽出来一本课外书,课外书里夹着一张折叠的粉色广告纸。广告纸和律易棋修车时垫着坐下的那张一样,内容不值得细看,反面画着从地理书上描下来的地图。上面用各色荧光笔涂出标记,圆珠笔记录地名和车票钱。

公西华和公冶长都是孔丘的爱将。和老师关系良好的后果就是——她们意识不到人有隐私,即使是在学校。孔丘有时批作业或者找讲题参考,总是径直去翻二人课桌椅。所以东西借给三不管的颜阎当书签。

公冶长问:“寒假有机会出门吗?”

公西华答:“我家长不同意。”

“那就暑假。暑假去——”

“去海边。内陆人十之八九都去看海。剩下的去爬山。”

“你说得对。”公冶长叹气,“唉……看海……我月考退了十一名,痛苦得只想去海边。海的概念实在迷人。覆盖整个星球,环绕所有大地,人类在它的仁慈下得以生存。眼前一线苍白浪花的终点,就是另一片大陆的海岸。唉……”

公西华不言不语,笑意嫣然。

此情此景,值得一张拍立得相纸的消耗。但是换到宁静夜晚、漆黑车棚里浓若无物的阴影中,这可就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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