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故土(6)
元楹楣并非没见过杀人,只是一个人的两种面目在瞬间切换,她本能生出恐惧,浑身鸡皮疙瘩战栗。
手不由自主握紧了缰绳。
她知晓这男人是有些杀性的,不然杀追兵杀马匪也不会那般干脆利落,但此人是他生父。
或许他从未受过父亲的恩惠,还受过生父带来的苦难,但他能不眨眼地杀掉父亲,说明他并不受伦理纲常的约束。
爱与憎,仇与恩,是与非,泾渭分明。
元楹楣觉着自己好像双腿踏进了浅滩,不在水里,不在岸上,却又在水里,也在岸上。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佑霖拿了苏昌珉递过来的布巾,不紧不慢擦拭掉刀上的血迹,眸光平静地吩咐,“昌珉兄,劳烦你帮我找了这么久的人,等此战胜后,我来找你喝酒。”
苏昌珉也有些发懵,找弥加顿的事,白佑霖是当做私事让他帮着办的,他起先还以为面前的人要认父,或者只是寻根而已,哪里能想到,眨眼间人就变成一具尸体,他额间渗出一层薄汗。
不过也无所谓,苏昌珉话锋一转,哈哈大笑起来,“行啊!将军实在好血性,抛妻弃子之人断不可留,尸体要怎么处置?”
“丢雪林里喂狼。”
白佑霖丢下这句话后,拿刀走人,翻身上马,朝城外驿道进发,准备往帛蓝城而去。
刚出城没两步路,他瞧陈七耷拉着眼皮闷闷不乐,他立即翻身下马,走到元楹楣马前,柔声问,“吓到你了?”
元楹楣怀疑自己在与虎谋皮,他这么恨虞国朝廷,若是知道她是公主,会杀了她吗?
她不敢赌他心中的界限,是否会为那一点情所偏移。
于是掩藏起恐惧,不动声色地演一个受到惊吓女人,微微发颤地问,“你为什么杀了你爹?”
白佑霖多年来积攒的怨恨与愤怒一朝了断,他也沉浸在情绪里难以自拔,元楹楣带着惊惧的问题将他拉回,他朝她扯唇笑了,翻身上马,与她共乘一匹,“抱歉,没顾上你。”
元楹楣的惊惧并非假的,“只是有点……太突然了。”
白佑霖用冰凉的手背在她脸上轻蹭,“是我冲动了,下次不会让你瞧见这样的事。”
“那你和他什么仇什么怨?”她想问得更清楚些,好将那条界线明晰。
白佑霖长叹一声,“他连我娘的名字都记不得!”
“是挺可恶。”
“呵呵!他对我娘的恶远不止于此。”白佑霖回忆着,口中吐出白雾,“我有个姐姐,还有个妹妹,我们三个孩子,加上丹儿,我娘一共养大了四个孩子,厉害吧!”
他说起他娘亲时,语气又变了,变得温热厚重且亲昵,浓浓的情绪,就算是个陌生人听着,也会被他言语里的情绪而牵动。
元楹楣能感受到他对家人的喜欢,“若没有男人,要在乱世中养活四个孩子,的确值得钦佩。”
“那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男人。我姐姐,我,三妹,是她跟三个不同男人生的。”
元楹楣有些惊讶,没有打断,只是认真听着。
“之前你说过饮马川之战,我娘亲的娘亲在那时就被卖进了商人家里做奴婢,我阿婆为了养活我娘,给人家老爷做妾,卑躬屈膝受尽欺辱,可算养活了我娘。”
“在我娘十六岁时,我阿婆想将她嫁了,已经谈好了个农家户,但在出嫁前一天,试嫁衣时,那富商老爷瞥见我娘装扮的样子,控制不了他的**,当天就将我娘给奸污了。”
听至此处,元楹楣感受到了他紧绷的胸膛,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她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继续说。”
手背上的一点温度让白佑霖柔和了眉宇,缓缓开口,“那时候我娘就怀了大姐,大姐两岁时,我娘不安于命运,一辈子待在那破宅子里与阿婆共侍一夫,动了离开的心思。阿婆也觉她一辈子困在那里太苦,拿出所有积蓄支持我娘,我娘便带着我姐离家出走了。”
“娘亲是个勤劳的人,学了很多手艺,做豆腐,绣花裁衣,日子过得还不错,但她那时也就十八九岁……”
“被刚才那个男人骗了?”元楹楣大致猜到了,那个男人相貌出众,年轻时估计与白佑霖相像,本就怀春的年纪,遇见个稀奇的俊朗男人,为之倾倒,也说得过去。
“咦……老子真是恨铁不成钢!”白佑霖嫌弃极了,“那狗男人骗她是东胡王子,要我娘做他的女人,等以后东胡复国,我娘就是王妃了!”
元楹楣:“……东胡亡了三百年了。”
“可不是嘛!这她都能信,气死我了!”
元楹楣知道自己不该笑的,奈何亡国三百年还能做王妃这事稀奇,不由地溢出一声笑。
“你也觉着好笑?呵,是好笑,我们笑了她好多年!”白佑霖的气郁也少了些,他不想只以悲苦来描述娘亲这辈子。
毕竟他那老娘自己还会打趣自己呢,笑着笑着,她这一生也过去了,她不只是个苦人,总是在打趣完自己后,加上一句,“被骗就被骗了,但生了你这么个儿,我也不后悔。”
“虽然被骗,但她有你这么个儿子,想来也不会后悔。”
元楹楣的声音氤氲着雾气,温软濡湿,轻轻钻进他耳朵里,听得人心忽然一下就软了。
白佑霖敛眉,搂住了她的腰,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但我宁愿自己从未存在,也不想见我娘受苦。”
“那男人骗我娘的色后,许久不曾现身,我娘就生下了我,带着我姐三个人一起生活。”
“她有手艺,本来能过得不错,可官府的小吏为了赚点酒钱,天天揪着我娘未能脱贱籍说事,隔三差五找上门,要她交钱,不交就说她是贱籍,不能做生意,不能租赁屋舍,好好的日子,变得苦不堪言。”
元楹楣微微蹙眉,“哪一年的事?”
“兴和元年前后。”
“兴和元年正是公……曲祯宁牵头改革的那年,曲祯宁提出化贱为良,增加编户,厚植民本,你是淮西人,正好在圈定的地方内,只要有当地一位良民担保,缴纳一笔入籍税,就可以获得良民身份,你娘没赶上?”
白佑霖蓦地嗤笑一声,“赶上了,谁说只要一个良民担保就行的?”
“政令就是这么颁发的。”
“鬼扯!我分明记得布告上写,官兵一字字念给我们听的,只有在淮西周煜壬员外担保可以化贱为良!”
元楹楣仰头与他对视上双眼,“真是这样?那么猖獗?”
“不然呢!我不可能凭空诌一个名字来骗你。”
元楹楣叹息,她应该知道的,很多时候政令是一回事,落到底下完全变了样。
她没再反驳,白佑霖继续道,“我娘带着我去求周员外要担保,整整一吊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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