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纾纾到达悬平镇。

待亲眼看到面前这崇山峻岭,险关要谷后,她才明白,为何镇安长公主只能打退罕罗,却不能进入山谷。

莫偃戈站在城墙上,指着远处道:“你看,罕罗占据地势高的一侧,投滚石或射弓箭就能击退进攻,若我们强攻,不知要损失多少倍的人马。”

纾纾瞻目远眺,对方虽没有修建悬平关这样坚固的关隘,但也有阻拦的城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足矣。

“去年秋天那次损失惨重便是因为他们利用这点,险些突破悬平关,我们守关需要多得多的士兵。”

她想起岑湜对宛鹤节度使的评价,问道:“听说节度使不擅用兵?”

莫偃戈点头,“这么多年来大巍和罕罗相安无事全得益于镇安长公主当初那一战,和平久了,换了不知几任节度使,有所懈怠是自然。若是像平常年份那样守关他倒尚可,遇到这次罕罗新君登基大举进攻,他很是不足。”

悬平镇城门离真正的悬平关还有一段距离,是关隘最主要的后备军需来源,莫偃戈练兵也在此。

看纾纾眉头紧蹙,莫偃戈扶住她双肩道:“你不必太过紧张,他们能不能过关另说,就算真的到了城门口,以罕罗的兵力、武器和后勤,以悬平镇的牢固防御,平原地带,我大巍才是真正优势。”

“嗯。”她稍稍放下心来。

攘外必先安内,岑湜目前主要心力在大巍朝堂,不论是北貊、罕罗还是已经收复的僰夷,怀柔政策是上选。纾纾看他倒没什么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条件也不允许。

思及此,她抬眼探究莫偃戈的神情。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莫将军。”她压低声音好似打听,“你找那条路,除了缨缨的缘故,是不是还有什么青云之志等待实现哪!”

见她猜中自己心思,莫偃戈有些惊讶,又有一丝得意,眉欢眼笑道:“好男儿岂可没有远大抱负,若是以后用得着,我必为大巍拔营西征,国土嘛,越多越好。”

纾纾盈盈一笑,确实是他莫偃戈的性子。

“我打算明日亲自去一趟。”

她这话来得突兀,莫偃戈还沉浸在喜悦里,脸色霎时一僵,“不行!”他脱口而出。

“怎么不行?”纾纾敛起笑容,从容说道:“我可没在跟你商量,大不了我带着杨屹杨岘两兄弟去就成。你只需告诉我缨缨从哪儿入的山。”

“我要是不告诉你呢?”他寒眉冷道。

纾纾转身就走,“我问镇上人也行。”

“你!”莫偃戈气得哑口无言。

缨缨还能从哪儿入,当然是根据那个传说。

是夜,纾纾在房里整理进山所需物品清单,打算让杨屹白天买齐,再混入出城的百姓往沧楠山去。

拈着笔左思右想,圈圈画画,总是不得心意。

门外骤有人声:“小妹,是我,郑繁。”

她放下纸笔请他进屋。

郑繁住在司马府其他厢房,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郑大哥,有何事?”她倒上一杯红茶。

“你准备进山?”

“嗯。”她也一同坐下。这莫偃戈嘴倒很快。

“你是来当说客的?”

郑繁轻轻摇头,“我哪儿能说得动你。”他抿一口茶,沉吟道:“大司马思前想后,知你素来有主见,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便让我将此物给你。”

他从袖里掏出一笺信纸,“这是他手下有经验者列明山中所需的物品。”

纾纾接来一看,正是她所为难之事,她哪里懂这些,解燃眉之急也。

“他,是不是生气了?”

莫偃戈不亲自来,却让郑繁来送。想必是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又怕见着纾纾按捺不住脾气起冲突。

观这两人如此默契,郑繁嘴里的茶愈发苦。

“夫妻间都有吵架的,何况你们。”他笑了笑,“没有大司马的令,谁敢放你出城,届时你又得折腾一番。他说,倒不如他先退一步,你何时准备好叫他,同你们一起去。”

纾纾会心一笑,眼瞳发光,“如此甚好,速战速决,孩子再大的话,是真去不了了。”

郑繁起身欲走,只听背后响起疑问:“郑大哥随我去吗?”

他有些高兴,“大哥可不太懂林间的事,小妹仍需要我?”

“怎么不需要,郑大哥博闻强识,妹子求之不得。”

“好。”

第二日,莫偃戈带着温圻,纾纾领着杨屹、杨岘、郑繁,六人出城向西。

“这罕罗果真不干涉平民百姓贸易互市?”纾纾打扮成当地农妇模样。

“刚开战的时候哪里敢动,打了半年多,明眼的都能看出来,新国王就是拿所谓的‘东征’立威,除非侵扰悬平关,平日并不干涉。要不是节度使在战报里写得那么紧急,陛下还真不一定让我来。”

“主将无能,累死三军。”她叹道。

若宛鹤节度使有莫偃戈一半的军事才能,也不至于损失那么多人,他又胆小,夸大其词,岑湜才急调莫偃戈增援。

之后的事,因纾纾被关在顺安宫,张克弱也不太好顶着风头四处打探消息,比如罕罗国王只扰不攻,有人偷运粮草,她都不知。

罢了,这些事,非她所长,眼下还是找到缨缨紧要。

等到天黑,几人不点灯,凭着月光摸到当初薛璘入山的地方。

溪流,在沧楠山随处可见,深夜寂静,潺潺水声尤为清晰。

“传说,就沿着这条小溪走。”莫偃戈牵住纾纾右手,“你别看现在不难,走三四里后溪流就断了,届时深山老林,虫蛇鼠蚁,沼泽陷阱,多的是险事。”

他说的头头是道,语气狠切。

“想让我打退堂鼓?”纾纾将他左手猛一拽。莫偃戈歪了歪身子,“你这女人,怎不听劝。”

“你死了这条心。”她捏鼻音一哼,“说得再瘆,我也不会怕。”

“是是是,天王老子你都不怕。”

“我就不怕!”她说得理直气壮,蓦地又忆起岑湜的脸,可不是不怕么。

莫偃戈见她本笑颜如花跟自己斗着嘴,忽垂下眼帘不再说话,回想方才字句,也默不作声起来。

走不过两里,溪水变得越发窄急,路也更陡峭,纾纾越走越慢。

她心道:还好孕肚不大,孩子也坚强,只要多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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