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匾额从东宫换成庐王府,地位变了,但皇帝的问询和赏赐却多了。

偶尔,皇帝还会邀庐王入宫,叔侄共用晚膳。

朝局恢复了平静,庐王也松了一口气。

李瞻淡淡道:“父王真觉得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在我看来,陛下只是暂时放下戒心而已,但我们父子四人长居长安,朝中有许多大臣效忠先帝,暂时蛰伏……陛下不会放心,早晚会对庐王府下手。”

庐王谋士周锐深以为然:“殿下言之有理,陛下只是暂时放松了警惕,但东宫已立,我们再低调,也是别人的眼中刺。”

李瞻沉沉道:“我有一计,可让陛下彻底放下戒心……”

他还记得梦中的场景,皇帝是因他们父子四人久居长安,因此才将他和大哥分别扣押幽禁。

若他们父子仍久居一处,想必祸患不远。

如此,倒不如主动破局。

众人一起看向李瞻。

李瞻跪地道:“父王本是恬淡不争的性子,在长安权力漩涡之中,早晚会被波及,还不如急流勇退,自保其身,若父王自请为先帝守陵,谁不赞父王纯孝之心呢?”

长子李玄安立刻起身,斥道:“阿瞻,你怎能如此不孝,让父王去守陵呢?”

周锐思索道:“臣倒觉得,殿下言之有理……守陵能避锋芒,还能追怀先帝的大臣们对殿下感念,一些事情反而好去施展。”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说动了庐王。

李瞻点头,安抚父亲道:“……父亲莫忧,可将暄弟带去,承欢膝下。”

在梦中,皇帝猜疑他们父子四人,他和大哥一人关在冷宫深院,一人关在京郊养马所,过得最苦。

李暄因为年纪小,未曾被囚禁,李瞻这次要将他率先推出去,破梦中之局。

李玄安深深望了李瞻一言,没再说什么。

庐王自请守陵的奏疏送上去之后,皇帝很快批准。

这法子,体面的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朝廷臣子看庐王一家如此顾大局,也皆是唏嘘不已。

因庐王妃怀有身孕,待到产期后,庐王再赴京郊守陵。

有宫人对李瞻行礼:“殿下,王妃让您过去一趟。”

“母妃寻我?”李瞻听了,忙抬步道:“母妃最近身子重,没什么异常吧。”

“王妃一切都好,让殿下不必牵挂分心。”

庐王妃是名将宋巡之后,宋家世代镇守甘肃,在太子妃病逝后,被先皇选中,给当时还是太子的李清潼当续弦太子妃。

庐王妃已经怀胎七月,即将临盆,手扶着腰身问儿子道:“听说阿暄也要去守陵?”

李暄是庐王第四子,侧妃所生,一直养在庐王妃膝下。

“四弟和父亲一同去守陵,陛下也同意了,此事对他有好处,母亲就不必担心了。”

“这……守陵甚是辛苦,你弟弟胆小,也没离过人……”庐王妃轻叹道:“他母亲将他托付给我,我还真不放心去那么远的地方。”

李瞻皱皱眉。

王府摇摇欲坠,母亲却做出这等妇人之态。

李瞻握了握母亲的手掌:“守陵没那么艰苦,陛下也说只要逢了年节,都可来长安享天伦之乐。”

“母亲如今怀有身孕,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庐王妃叹气道:“你舅舅来信了,还给你寄了些吃食,如今时局不稳,只要咱们家安稳安稳,你舅舅在边疆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宋家手握兵马,雄踞甘肃,但长安宫变,他们只做未知。

他们明哲保身,并不愿卷入纷争。

李瞻垂下眼眸,露出几分沉思之色。

这些时日,那日宫中的梦境,反复在脑海上演。

他终将执掌天下,成为九五之尊。

梦境如此真实,让人每每想起,心头发烫。

而此间因果,大约少不了宋家助力。

李瞻思忖半晌,笑着道:“往年舅母和表妹每年夏日都会来长安小住几日,母亲喜荷,待到今年夏日,我们可于舅舅一家泛舟荷池。”

*

李瞻一身玄衣,望着和煦的春光。

春来,花开。

但在这个春日,他们从云端坠下,从殿上君,成为膝下臣。

李瞻缓缓眯眸,亭畔是一株娇艳欲滴的芍药。

芍药……芍药……

骤然加快的心跳声中,眼前浮现出不知何时的模糊画面。

他躺在床上,背上渗出血迹,虚弱地抬不起头。

门被推开,有个小小的身影走近,拉开他背上的衣衫,轻柔为他的伤口涂药:“掖庭找不到白药,这是芍药根捣碎做成的药粉,可以镇痛化瘀,覆上就不痛了。”

李瞻锁住她的手腕,哑声道:“有毒……”

“没毒……”那小姑娘的声音很细,像胆怯的猫儿:“掖庭的人受了伤,都是找我要芍药根敷了止痛……”

李瞻放了手,昏昏沉沉睡去,神志不清时,听到窗外的交谈。

“他父亲已经被废,你何必去管他啊?”

李瞻又听到那道细细的声音响起:“他也是一条性命,我只是帮他伤口涂了药,他能活就活,不能活……我也不会再管了。”

话虽如此,第二日,她还是提着裙,拿着芍药粉为他擦拭。

她的十指被磨出血痕,是扒芍药根时受的伤……

恍惚之间,香气扑面。

“殿下魂都被勾走了?”阿妩笑颜如花,让李瞻恢复清明:“殿下可是在想哪个女子?”

阿妩是长安舞女,早年因父兄没入舞坊,和他甚是相熟。

李瞻缓缓蹙眉。

他在想哪个女子?

一个看不清面容,不知姓名,最近却频频出现在他脑海的女子。

李瞻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从巨大的冲击中镇定。

方才的画面,大约是他刚入冷宫之时。

没有人理会他,他受了刑伤,自生自灭。

是她主动来给他上药。

她是他在冷宫时认识的女子。

听起来,她像个掖庭的宫女?

李瞻眼眸晦暗不明。

芍药……

难道……她是在掖庭中种植芍药的女子?

她的面容隐藏在白雾中,香气,猫,芍药……皆是靠近她的线索。

李瞻思索片刻,叫来侍从吩咐道:“听说宫中芍药开得甚好,王府中的却总是养不活,你去问问王公公,宫中饲养芍药的宫女是谁,让她来王府教授一番。”

很快,皇后听说了此事,在这等琐事上,皇后向来慷慨,命王公公将宫中伺候芍药的宫女们送到了李瞻面前。

“殿下,这十二位就是宫中负责伺候芍药的宫女,娘娘说她们照顾得都很好,难分仲伯,便都叫来让殿下挑,看看殿下想带去哪几个。”

李瞻眸光从十二个宫女身上一个个划过。

李瞻拧紧眉心。

这些宫女中,并无他要寻的人。

阿妩笑道:“殿下到底想找谁,怎么把手都伸向了宫里?”

阿妩身上的香气,若隐若现,李瞻缓缓眯眸。

不若,就从那日的香入手。

李瞻看向阿妩,如纨绔子弟一掷千金吩咐下人道:“你去长安香铺广选贵女所用的香料,本王要买来长安最好的买给姑娘。

*

沈行懿动作一顿,抬眸道:“你说……中山郡王特地去搜罗了长安城中的香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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