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书钧?你无话可说吗?”皇帝催促道。
沈书澜抬头看着皇帝,御上之人面色晦暗难加揣测。再看身侧长跪不起的两派人,沈书澜竟生出一丝平静。也难为这些两鬓都快白光了的老头子,上了年纪还不能早些休息,还要一大堆人挤在这样的屋子里哭诉她委屈了自己。
她思索片刻,才又俯首:“臣惶恐。”
“你惶恐什么?!”皇帝听她这么说,怒气直上,拍案而起。皇帝这几日急召她回京,升官加赏,为她大办宴席。如果她今天承认了这些罪行,岂不是狠狠打了皇帝的脸。
而沈书澜却不紧不慢地道来:“臣戍边三载,边境流乱,日夜与将士同吃穿,睹目甚多,确曾为麾下将士竭力争取。边关苦寒,臣奏请过额外的冬衣炭火,争取过阵亡抚恤及时发放,也曾因军械损耗过大而请求补充。此皆为臣身为主将之本分,若此为谋福而致亏,臣认。但宋大人所说勾结贪腐之事,臣从来没有做过!”
这些都是真话,她实话实说。当年她初次出关带兵,一个从小在府内闺阁长大的少女,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带兵打仗,朝堂和军下都只当她在病榻上待傻了,行军作战一概不知,屡屡败退。幸得当时的副将看出来她生疏,提议让她白天与士兵同吃穿训练,夜里在军营苦研军书,这才有了她头年第一次捷战。
日后她便日日都与部下士兵同吃穿,虽对她来说略有不便,但是有明面上将军的职务,也没有破绽。反而混在一群年轻士兵中,她与他们相识,也都知道他们每个个都是家中的长兄、丈夫、儿子,她一有机会就会让副将帮她向朝堂上书多求军饷。
她的脑子不如那群老油条快,眼下她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些。
“认个屁!”皇帝从桌前起身,抄起桌上账目便向她扔来,“沈书钧,朕看你身继荣盛将军,年少有功,加信于你。而你看看这些亏空,是你说用就用的吗?”
厚厚一本的账本被甩出后在半空中散了数片,飘飘洒洒,落到沈书澜眼前。
但她更是耿直得可怕:“臣不通记账算数之术。账目往来,兵部、户部皆有存档可查,王大人等人工于此,应当比我熟悉。但如账目与臣所说相差甚大,绝非臣一人所造。户部的亏空,臣不敢妄加揣测……”
话到这里,其实沈书澜已经很想直接跟宋秋月对峙。但是宋秋月有备而来,强送了许多珍贵礼品,二姐碍于身份不好回绝,若是突然提及,恐怕会中了他们的计。
沈书澜缓缓起身,随后灵光一动,转向宋秋月:“宋大人。您口口声声,念及与先父旧情,受臣胁迫而协助贪腐。此言,臣更觉荒谬绝伦。”
宋秋月神情勉强,不敢与她多对视便避开视线。
“先父一生为国,戎马倥偬,其耿直清廉,带兵期间幸苦简行连先帝看了都不禁慨叹。您与先父旧交颇深,应当知道他老人家毕生最为痛恨的便是喝兵血、贪军饷的蠹虫!您既知先父个性,又怎会看在他的情面上行我贪腐的方便?”沈书澜说着,见宋秋月不理自己,又转而看向皇帝,“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臣从未做过宋大人口中所行的贪腐之事,还望陛下明察!”
她哭不出泪来,反而,因为被一屋子的热气闷得面色红润,满脸发汗。就这样目光坚毅地看着皇上,虽然她的反击相较这群老臣的配合差得太多,但皇帝也因为这样的注视下意识地避让。
“陛下!”此时,王礼合又开始叩首打忧国忧民的牌,“臣恳请陛下,彻查兵部历年账册与银粮实际调拨去向,彻查宋侍郎和沈同知之话虚实,给我国家社稷一个交代!”
宋秋月见状也又俯身:“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
其余被叫来充当架势和证人的官员也纷纷跟拜:“望陛下明察!”
沈书澜跪着,好像偏偏要跟这群大臣作对似的,看着皇帝。
一屋子的人,拜的拜,弯下的背脊将中间跪着的身影围了个满,唯有皇帝一人站在这群紧绷着的人前,姿态轻松,目光略带疲倦随意地扫过满殿明灭的烛光。
众人都在等皇帝给个答复。其实事态至今,已然很明朗了。连沈书澜都知道,夜深不宜办事,皇帝只能先让他们都先退下再吩咐了人去查账。
只是这时沈书澜才想明白,难怪一个疯疯癫癫的太子皇帝都废不得。这里一人一口舌就能架着皇帝下令查账,这样下去,中间要选人派人,又要花时间查账,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太大,结果都不是皇帝能左右的。
连皇帝手头都没有趁手的能臣,可见朝堂党派相争分裂到了什么地步……
沈书澜忽然觉得有什么从眼前落下。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是自己额前滴下的汗珠。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段时辰,她全身都被冷汗浸湿,落在两旁的手控制不住地抖。
“好,既然众爱卿都开口了,那朕就派人去查。”皇帝最终还是开口了,“我到底要看看是谁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欺瞒朕!”
众人这时才步调一致:“吾皇万岁。”
皇帝后便将他们遣散。沈书澜慢他们一拍起身,再站立时,两腿已经麻了。她看到王礼合宋秋月两人也被各自的部下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两个人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从殿中出来,不知不觉入夜已久。这回没有太监领人,她就一个人拖着半麻的腿在宫中缓缓移步。直到这个时候,被冷风一吹,她才从刚刚闷暖的恍惚中反应过来。
好险,好险……
她的脑子一团乱,不知中不知自己走到哪里。
“沈同知?”
有人打灯在眼前叫她。可是她忽地看不太清眼前的景象,宫灯灼灼,好像有一片片絮白落在她眼前,叫她看不清。
“沈同知!你怎么走到了这里?”
那人见她没有反应便一路小跑着上前,身上的佩环首饰相撞鸣鸣。
沈书澜眼前落得一片白。抬头一看,黑色的天际,漫天的大雪被灯光照得明亮似繁星,飘飘洒洒落到她肩头发间寒得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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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才入夜,不一会儿便细雪碎碎。骁亲王王府,正有两三丫鬟提着灯笼端着刚刚暖好的酒不紧不慢地送入暖阁。
暖灯照得夜雪簌簌明亮,才一开门让丫鬟进去的功夫,屋外的冷风就吹得屋内氤氲散了一半。
骁亲王斜倚在软榻上,一条伤腿搁在锦凳上,脸上因酒意和愤懑涨得通红,被冷风吹得有些醒,抬头瞥见屋外大雪,不由得眯起一双细长的眼。
“呵,任这雪下得多大,现在正是下雪的好时景,受了什么委屈也只落得旁人一句初雪时分柳絮因风起。”
“四哥。”他的一旁,坐着同母的弟弟九皇子端郡王。
端郡王与骁亲王有几分相似,却生得更像母亲,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笑起来时俊朗中自带着几分与他相衬的奸诈。
“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福祸相依,这回,这雪,却不知是为谁而作。”老九作为皇帝得力的几个儿子中较小的几个,却从小一副老城做派。与哥哥中间的桌上,他的酒杯虽摆着却滴酒未动,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拿了他的扇子缓缓扇着,这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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