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金城汤池27
黛玉和裴石久别重逢后,两人彻夜未免。一是黛玉知道那些暗卫的身份后起心动念有所打算,二是有人献计,攻敌绕敌的行动在午夜之后便已悄然展开。
在师景辉毫不知情的时候,黛玉已经暗中买通了李大年。四辆马车以“运送贾府家私”为名缓缓驶出京城,由裴石的暗卫一路护送。
天寒地冻,大雪漫天,厚雪没过马蹄,行军极慢。暗卫们骑马亦难疾行,只得说稳扎稳打地前进。
行至半路,有暗卫掀开车帘查看。车厢内死寂一片,比外头的风雪更冷。车厢泼了水,冻得如铁,里面的“货物”也被冻成了冰疙瘩一般,一动不动。
暗卫俯身,将火折子投入炭盆,静候暗红的火苗舔上炭块。火光跳起,他便放下帘子,随队继续向城东绕行。
原本一生都要在北境度日的暗卫们早习惯苦寒,但仍不免靠近那几辆带着炭盆的车取暖。队伍贴着城墙外缘行进,前往城南,悄无声息。
忽然,一声野兽般的低嚎自车厢中炸开,惊得一名暗卫险些拔刀,惹来同伴低笑。那人恼羞,拍了拍车板:“急什么?待会叫你们嚎个够!”
原计划是若在城南探到敌军,便当场弃车;谁知运气不坏,斥候回报城南空无敌踪,于是众人更加小心地向延兴门外接近。
探明敌军在城东一处荒村驻足后,暗卫们将马车并排停好,斩断车厢外固定的死结,换成用力挣脱便能解开的活结。几人对视一眼,确定时机后,四个暗卫同时扬鞭猛抽,一下子打得受惊的马匹嘶痛着猛窜,直冲敌军方向。
暗卫们快马紧跟着马车,保持着十丈距离。
待逼近敌军营地,众人数箭齐发,射伤拉车的马。马匹疼得发狂,不顾深雪,带着巨大的惯力直扑向前。它们的血气与惊惧,恰好唤醒了车厢中比疯马更躁动的存在。
马车冲进敌军驻地,攻城的胡兵自然对守军的突袭有所准备,但驻地丰富的活人气息鼓动原本被寒冷封锁的活尸,在炭火与鲜血的刺激下彻底复苏,绳索被它们撕得粉碎。
下一瞬,扭曲的身影如潮水般涌出,扑进敌军阵中。胡兵刀快,可活尸无惧刀创,生猛咬噬,阵脚瞬乱。
暗卫们在射出冷箭后,便早已转身回城。活尸能造成多大杀伤,黛玉定计划的时候并不在意,甚至连这些执行任务的暗卫们也并不关心。
这本就是卜旃的计策。车马的损失无足轻重,扰乱敌军、牵制锋芒才是目的。卜旃一开始还担心宵禁无法送活尸出城的事,但李大年守城军头的位置是黛玉花钱作保的,有了利益绑定后要出城并不难。
夜半出城的暗卫如数回归,对途中细节只字不提,唯一的闲话是:“可惜这些胡人都是北境苦寒里长的,冻不死。”
昨夜大雪,铺天盖地。冬至,果真是真正的凛冬将至。夜晚极其漫长,便是到了卯时,雪停了,天却依旧漆黑。
衙兵早早送来京兆尹府的信函,黛玉已在厅中等候多时。
京兆尹府便收到了贾府送去的反攻方案,只等师景辉那边与京营将领共同讨论定夺。
为促成此事,黛玉在与裴石闲谈时,特意将左丘梅唤回府中,只留下卫太尉与两位郎中在京营一遍又一遍陈说利害。
首日守城颇为顺利,加之兵部郎中竭力斡旋,终使师景辉亲自赴京营与守将商议。
师景辉毕竟是义军军师之一,如今曹睢不在,他手中握着裴石暗卫们拟定的反攻布置,叫京营众将刮目相看。
由此,反攻计划已如推开的棋局般稳步铺开。
京兆尹府的来信中,“要求”济民坊协力修缮工事,护卫一并附上卫太尉的口信。左丘梅看完将信递上,道:“主子果然看得准,师景辉依你所料,按我们的路数走了。”
黛玉飞快扫过信面,道:“也未必,他还是改了几处,不过无伤大雅。”她又将信递给裴石,淡淡道:“师景辉对你敌意不浅,若只是嫌你言辞冲撞,他毕竟曾官至御史,不至于如此。多半是因你与曹睢交好。想来是他不喜欢曹睢,而你又是曹睢故人,故而才与你有嫌隙。曹睢是闯王身边的谋士,即便京城空虚,闯王也要带着曹睢。想来师景辉虽受信任,却要屈居其下。如今他在京营握兵掌权,对他来讲这个彰显自身的时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京城守得住,他便是功高无虞。”
左秋梅微笑:“姑娘果然慧眼。”
“慧眼也要配得上好棋局。守城计得兵部郎中首肯,京营将领才会认同他的指挥。否则,他早已从谏臣变作只求自保之人,又怎能自出一套叫人信服的布防之策?”
黛玉正坐在议事厅等着点卯,今日点卯前护院和府兵便已经出门办事,点卯不过各领班回报进度而已。
她一夜没有合眼,对于身子好了大半后许久未熬夜的她来说,此刻只觉倦意如潮。
裴石进门时,正好看见黛玉打呵欠。黛玉嘴还未来得及阖口,便抬袖掩住。
裴石明明看见了,若假作不见,反倒显得刻意,遂先在离她几步远的客座坐下。
黛玉与他目光一接,他才含笑道:“你昨夜未睡,不如见过他们便回房歇一歇。我们先扰敌,他们未必立刻攻城。”
黛玉摇头:“算了,紫鹃已去泡茶,待会送来。你也是一夜未合眼,不如也来一盏?”
裴石知她劝不动,转眸望向荣禧堂外,眉间凝着心事,本就想着难题,他不自觉地揉了揉被头发弄得很痒的后颈。
黛玉支着下巴,带着几分打量的笑意看着裴石。
他头发已经长得有些长了,昨天夜里在书房被突然闯入的卜旃瞧见之后,春纤替他用一缕素丝束在颈后,留下短短一截辫子。
从前黛玉见裴石,第一印象便是身量很高,眉眼如刀,面色却是那种清正得近乎冷峻的模样。便是一开始裴石的刀常常见血,便是凭着有棱有角一脸正气的模样,也叫人难以将他与江湖草莽相提并论,反倒多了几分“除魔卫道”的气度。
她看着看着,愈发觉得,果然是王孙贵胄之后。
与宝玉完全不同,虽同样是龙眉凤目,只是锋芒更藏于骨血深处。
裴石如今五感通灵,自然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微微侧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安:“怎么了?”
“没事。”黛玉唇角一弯,笑意浅浅,“我只是想,若秦家当年家业犹在,不但今日不会有胡人攻城,你也该是意气风发的京中王孙。”
同是凭军功立世,贾府享着先祖富贵早已失了锐意,宝玉是翩翩公子,府中长辈只盼他求取功名。
相比之下,秦家靠戍边立业,始终守着将门本色。便流落佛门苟活的裴石,在她昨夜知晓其身世之后,直叫人让人感到,原来那骨子里刻着的将门风骨。
只是黛玉不知,秦家便是家中女子,若不是嫁与公侯,也多是在军营中长大,找一军中将士两情相悦,一身留在关中。
若是秦家军没有消失,便是仍能戍守边境,也终有一日被朝廷更迭所累,最后折戟沉沙。
秦家的冤屈早已过去了十年之久,风云变化,世事无常。十年间,朝廷便也落得一朝二主,身为世代戍边的军侯世家也能因朝堂纷争的弃之如弊,朝廷走进末世便是定局,只怕就连金陵也未必能独善其身延续国祚。
裴石身在佛门,虽重回俗世,却也早已看破红尘,“如今天下大乱,又有哪家真能独善其身?想来也不过如你一般,苦心经营,待一切安定之后,方能得个善终。如此想来,不做王孙贵族,或许也是一桩幸事。”
黛玉想想,也缓缓点头。荣华富贵,不过烟雨浮华;人身在何处,若能问心无愧,便已是难得。
秦家军的暗卫们卸下黑衣与面具,换作各色常服,列队入议事堂,见过黛玉后,便以府兵的名义前往延兴门。
城中的济民坊也有不少壮丁应征,从皇城城门一路至城东,积雪尽数清扫,地上铺满木桩。众人如纤夫一般,将皇城的大炮一座座缓缓拖向城东与城南。贾府府兵持枪戒备,防着胡骑突入,坊民安心做工,炮台一一被架上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而在几处城门内,贾府的护卫不停快马奔行,防敌夜遁入城,据裴石的人说,那是胡人惯用的手段。
另一边,义军的小队已在城西、城东背面两处城门集结。卯时一到,他们分成两路,趁日出前突袭敌军。
秦家暗卫中有几人原是宫中近侍,熟谙潜行之术。他们自城楼上放绳,悄无声息地探至城外,确认无伏兵后,延兴门缓缓洞开。其余暗卫骑马领在义军之前,率先冲出城去。
“这面具戴久了,如今不戴,反倒觉得脸上冷得透亮。”
“可不是!总算不用再掩人耳目,这日子快到头了。”
“呆在禁军闷坏了,好久没削胡骑,今日得杀个痛快!”
“正好让少爷瞧瞧我们还有几分本事!”
号角声骤起,这一次,不是敌军攻城的警报,而是守军反击的信号。天色微白,积雪未化,白茫茫的大地间,血色已如红月晕染般铺开。
三路义军如同合围的铁钳,正面迎击、侧翼掩杀,不再只是昨日的袭扰,而且一边杀敌,一边欲以少胜多的姿态,引敌提前攻城。
他们自然比不过万人之术的胡兵,借着突袭获得的优势渐无,义军一面抵抗,一面撤向延兴门。
胡骑见城门洞开,猛力追击,胡兵亦挥弯刀冲杀。胡马脚力极快,有的甚至抢在义军尾翼之前闯入城内。可一入城,他们才知中了埋伏。
胡骑马强,他们甚至有的比义军的尾翼早一步冲去还未关上的城门之中,但是只要他们进了城,便知道中了埋伏。
城门内张弓的弓手已候多时,长枪林立,义军迅速合围。更要命的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