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洗,万籁俱寂,整个朱砂村都被云雾弥漫,村民早已陷入深眠,几点残灯点在村中,显得格外苍茫。

君影家中,烛火惺忪,纱窗中映出一个模糊又翩跹的侧影,君影坐在书桌前整理东西。

自从练寒星上山后,她心里就一直很不安。君影这人但凡心里没什么安全感就会选择炼丹,是以她几天几夜不曾停歇,但也只炼出少量的丹药。

下午开始她的左眼就一直跳,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植物的感官格外灵敏,极少出错。所以她不由分说把程安捉回家,并安排程见雪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为跑路做准备。

而这一份惴惴不安终于在深夜落了地。

她拉起熟睡的程见雪,表情严肃道:“赵云蜺一定是出事了。”

程见雪睡眼惺忪,双眼迷离,原本还残存的困意被这句话吓得登时就去了个干净,他看了看君影的神色不似作假,且君影极少跟她开这种玩笑,他稍微冷静了一会,认真问她:“他死了吗?”

君影神色怔愣,只是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

“但——明月死了。”

“什么?”程见雪马上从床上下来,囫囵披了几件衣服就去隔壁摇醒程安,“那我们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不能久留了。”

多年前,君影为赵云蜺融上赵明月的仙骨时,曾在那仙骨上做了个标记,她也是为了防止将来若是生了什么变故,至少她能第一个知道,不至于坐着等死。

犹记程见雪曾开玩笑问她:“阿铃在仙骨上做标记,是想等将来赵云蜺死了,仙骨不至于落入他人之手么?”

这只是一个玩笑,但任何玩笑说出口的前提都是他真的这么想过。

程见雪还记得君影当时的表情,她非但没有顺着坡跟着开玩笑,还紧蹙眉头,面容严峻地驳斥他:“你最好把这种想法给我烂到肚子里,这辈子都别想这么做!”

“为什么?”

“朱砂村这种地方能出一个生来就怀有仙骨的赵明月,这本身就不合理。因此,她必然是受天道庇佑之人,虽不知为何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可即便她死了,这种东西也不该是我们这种人应该有的。”

“是的,我们一个是草木化形为人,一个能在灵气微末之时仍旧通灵,拥有自保的能力,在这一点上说,的确已经强过大多数普通人,但也仅仅如此,人贵自知,你切记这一点,莫要去肖想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赵云蜺选择私吞仙骨,必然要遭到反噬,你且等着吧。”

“天道庇佑,天道庇佑……”

程见雪听完这一番话之后沉默许久,一直循环这四个字,后来才嗫嚅问君影:“那……阿铃,照你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也是受天道庇佑之人?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

我们岂不是犯了大错?

君影似笑非笑望着他:“这件事,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如今装什么无辜?”

她叹了一口气,是啊,话说得比谁都要漂亮,可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能忍住诱惑的,那叫圣人,她也只是一个想要在绝境之中求生的普通人罢了。

君影吐了口气,平静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若不是她,我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最开始,是她先招惹我的。”

所以,莫怪我心狠。

她顿了顿,又说:“更何况,她与赵明月情况也不一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会对一个木偶心软吗?”

丛林沙沙作响,练寒星踏雾而来,缓缓走到三人面前,姿态悠闲地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怎么,不解释一下吗?”

她歪了歪头,面容看起来格外天真,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抬眼望过去的时候眼神却格外冷漠:“我的——好母亲?”

“姐姐!”程安率先打破寂静,挣扎着从程见雪怀中跳下来想要跑去练寒星怀里,却被程见雪一把抓住,他还在拧着身子,嘴里大声嚷嚷,“放开我!放开我!”

君影思绪逐渐回笼,她望着面前这个身形高挑,气度从容的少女,和昔日暗室中狼崽子一般防着她,瞪着她时的眼神格外凶狠,浑身是伤的少女重叠,她不禁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不,你不是她。”

练寒星双手环胸欺近一步,弯下腰几乎是和君影平视,二人的脸距离近到足矣来个深吻,她直直盯着君影的眼睛,眼神中带着审视,略一挑眉:“哦?我不是她?那你说说,我又是谁?”

见君影沉默不语,她又往前一步:“你说啊,小铃兰花妖!”

过近的距离让个子本就没她高的君影有些落於下风,气场顿时弱了一截,然而她却没有后退,只有在听到这句话时,才似乎有些羞恼,朝练寒星一拂袖,同时后退几步:“你懂什么!”

练寒星拿手作扇,在空中连挥几下,这才点点头,神色了然道:“原来你不说话是想暗中下毒啊。”

君影脸色一变,这毒无色无味,且极其微末,也没粉尘,她怎么察觉到的?

练寒星才不管她怎么想,她一拂袖,袖中顿时甩出一根细藤,趁君影不注意就把程安卷了过来,君影神色大怒:“放开他!”

练寒星充耳不闻,居高临下望着眼巴巴瞧着气氛不对,听到自家亲娘似乎是只妖时还瞪大了双眼,而如今貌似也有些不对劲的姐姐傻乎乎一笑,想蒙混过关伸手乖巧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姐姐。”

卖乖卖了一半,一双修长的手覆上额头,他人一呆。

练寒星覆上他的额头,君影甩出一片花瓣过来,那花瓣被灌注灵气入内,坚硬无比,直接往练寒星脖颈刺去。

练寒星头一后仰,花瓣顺着练寒星的脸颊擦过,她不慌不忙伸出大拇指,用指腹擦掉程安额间的那一点朱砂痣:“怎么,别人额间点痣是为了种血线,你怕自己没有会被孤立,所以就画了一个?”

程见雪也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又反应过来重点错了,赶紧补了一句,“不对,赶紧把我儿子放了!”说完之后心里松了口气,悄咪咪去看君影的神色,见她没有因此生怒才放下心来。

练寒星斜睨一眼,二人似乎顾忌她手上有人质,想要动手又不敢动手,她慢条斯理抹去脸颊上流出的那一滴血珠,神色妖冶。

蓦地,她一抬指,青藤煞时像只听话的宠物蜿蜒疾走快速攀至树枝,兀自将程安五花大绑吊到树上去了,随即练寒星像头痛似的捂了捂额头,看起来有些头晕,身子也晃了晃。

也就是这一抚额的间隙,君影和赵云蜺趁这个空隙同时出手,赵云蜺大喊一声“满江红!”手中就多了杆长枪往一抓一推,往练寒星触一甩,长枪猎猎生风,勾出凌厉的光刺破空气,不由分说朝练寒星刺来。

君影瞬闪到练寒星后面,抬手横在胸口掐诀,瞬时间长长的须网从她的脚下匍匐至树干,快速缠绕到上面想要救下程安,而程安却是一边滋哇大叫一边以别人难以察觉的刺激正心中美滋滋看戏。

嘿嘿,最佳看戏位置,我真不错!他暗自给自己点了个赞。

是的,练寒星还在中毒中,根本就没清醒。

她之所以会急匆匆赶来这里,只是因为她感应到森林另一处有着和她身上极为相似的气息。

那气息过分浓郁,一直在干扰她的心神,让她生出一股若不赶去看一眼,恐怕会后悔终生的心绪,也就是这心绪不停拉扯,最终让她下定决心来到这里。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林中那朵散着幽香气息的大铃兰花,和人等高,叮铃叮铃响,只是里面夹杂着一些不属于她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有些生厌,于是下意识主动怼了过去。

说真的,呛花之后她心里挺觉得丢人的,毕竟这也是她头一回跟一朵花吵架,有点丢份,就是下意识不想输。

旁边那只看起来有点像萌鸡小队里面的黄鸡麦奇,也是等人高,鸡模狗样,唯唯诺诺的,不过一看坏事也没少干,也就那小胖子看起来正常点,不过为什么会被一只鸡死死护着?

练寒星不懂,练寒星大为震惊,她贫瘠的大脑怎么转也不能把一朵花—麦奇—一个人类小胖子这三种不同的生物连接在一起,即便修真界没有生殖隔离,植物跟鸡能生下一个人类,也是荒诞至极的。

也就是这时铃兰花给她下了毒,中毒的练寒星嗅觉更加敏感,她先是一嗅,随即大惊,又赶忙用手散去空气中的毒气,然而已经晚了,毒已经沿着鼻腔渗入脑子了。

幸运的是,她下意识抓了小胖子做人质。

迷雾中,小红看着练寒星接二连□□应迟钝的模样,按常理来说她应该幸灾乐祸,今晚却难得有些无语,她轻轻拽动夏满堂的衣摆,试探道:“余毒未清,新毒又来,她……可以搞定的吧?”

夏满堂把手按在小红肩上:“这是她的事,让她自己处理,我们不要多生事端。”

符明光倒半是笃定半是不确信:“放心吧,没准两毒对冲,直接清醒了也说不定呢?”

符明光和夏满堂两人同时出声,声音重叠,两人一左一右把小红夹在中间,幸好小红天生爱吃瓜耳力极好,都让她听明白了,她一边按耐住想要凑更近的心思,一边觉得符明光说得话有些荒唐,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额?这也行?”

“不用帮忙?”

帮忙是什么东西?

练寒星横眉倒竖,鼻孔哼气,俩小喽啰还用得着一大片人同时出手,那她这些天白受苦了。

中毒的练寒星只觉得自己脑子左边冷右边热,活脱脱像个圆溜溜的鸳鸯锅,一边塞冰,阴冷黏湿,如蛆附骨般的寒,一边放热水,在小小的地盘挤压膨胀,试图把冰川融化。

她不管偏向哪边都是痛苦,于是练寒星敲敲脑门,又敲敲脑门,有气无力道:“喂,别打了,顾及一下我的死活行不行?”

回答她的是脱手而出的满江红。

长枪直朝练寒星面门刺来,她余光一瞥,一只黄鸡在耍枪这个画面到底是过于滑稽,额头一跳险些没忍住爆笑出来,连忙忍住笑意侧身躲过,右袖朝上一甩,又一根青藤像只游鱼从袖中飞出,在林中自在游弋,如入无人之境轻松扫开君影那密密麻麻的须网。

混沌的脑子也是在这是逐渐变得清明,萌鸡麦奇变成了赵云蜺的模样,躲过去的长枪又一个急转弯朝她刺来,练寒星整个身子往后倒下,险些贴地,整个人的力都集中在脚上,长枪堪堪擦过她的喉咙,离她只有半寸距离。

在赵云蜺还没抓住长枪的当即,练寒星下意识握住枪身起身,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金黄色的菟丝子从掌间蔓延到长枪,密密麻麻全部卷满。

练寒星动了动手指点了点缠绕长枪的菟丝子,澎湃的灵气裹上菟丝子,柔软易碎的菟丝子变成了比钢铁还要硬的金丝。

在金色的柔光中,菟丝子深深陷入材质同样刚硬的长枪中,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还在往里陷,赵云蜺只听到啪地数声,他最宝贝的长枪被金丝切成了数百份比薯片还要薄的圆片飞散四周,清泠的脆响响彻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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