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百味斋（2）
见他愁眉苦脸，叶晚棠一时矛盾起来，倘若细问下去，似乎是探究了人家的隐私，可倘若不问下去，卓掌柜又似乎非常需要找个人倾诉。
没让叶晚棠纠结太久，卓瀚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几个月前，我们家的菜单也并非如此。”
“百味斋百米开外，有间醉仙楼，原本我们两家和平相处，虽然偶尔有些竞争，不过到底无伤大雅，可是四个月前，醉仙楼突然声称自己招来一位在御膳房做过事的老御厨，吸引了许多食客。”
他继续往下说，愁容渐渐上了眉梢，“我原想着，食客们不过一时新鲜，日后定然还会回来，可谁料，食客们对那位老御厨的手艺赞不绝口，渐渐便都不来我这里了。”
“我没办法，派人探查过。说那味道是好些，但也并未那种天上有地下无的美味佳肴，不过他们的菜单很有意境，吸引了许多读书人去吃，这才……”
叶晚棠已经听明白个大概，当下便要去醉仙楼看看，才好下定论。
卓瀚闻言，有些为难，“我不好带你们过去。”
二人交谈之际，闯进来一名男子，径直走向卓瀚，“掌柜的，今日可有讼状要写？”
“没有没有，”卓瀚正跟人谈正事，不愿见这讼师，当即要将人赶走，“你难道不曾听说么，清河县令被罢官，这些日子怕是没空处理我这等小案子，暂时不需要写讼状了。”
听见他这般说，那人半点伤心的姿态也没有，视线转而落在叶晚棠三人身上，殷勤道：“二位小娘子来百味斋吃饭？”
来人身穿青布长衫，洗得发灰，肘弯特地打过补丁，袖口也磨出不少毛边，一幅穷酸书生打扮。
然而却站的笔直端正，面上笑容不减，继续往下说：“可要写诉状么？我价格很便宜的。”
有了宋望舒那虚伪书生做前车之鉴，叶晚棠对这古代读书人徒增反感，便道：“不必。”
“程逸春！”卓瀚恨铁不成钢般喊：“你猜猜这清河县令是如何被罢官的？便是这两位小娘子得了苏州知府相救！人家哪里用得上你。”
“不行就不行呗，”程逸春三番两次被拒绝，也全然不当回事，转而道：“我方才听你们说要去醉仙楼，我认得路，恰好我也有些饿了，不如我带你们过去，你们请我吃顿饭当作报酬，如何？”
叶晚棠实在不喜欢这般自来熟的人，她扯了扯张容音袖子，要带着人避一避，好让卓掌柜来解决。
张容音垂眸，回握住叶晚棠的手，先一步答应道：“有劳公子。”
卓瀚见状，也不好阻拦，“既然如此，便由程逸春带三位过去吧。”
四人将要跨出门槛时，卓瀚想了想，又追上去，“那醉仙楼的菜单没有标价，点时务必小心些。”
他先自我介绍，“我名程逸春，家中长辈走得早，只剩我一人，故没有取字，你们唤我程逸春便好。”
张容音便道：“原是这样，我叫张容音。”
她指了指左边的人，“这是我姐姐，叶晚棠。”
叶晚棠不好拂她面子，抬头浅笑了些，“幸会。”
再指指右边的人，“这是我小弟。”
右边的人抢答：“我叫赵飞。”
程逸春迟了片刻，张容音察觉出，问：“程公子莫非在想我们三人并不同姓，为何要以姐弟相称？”
他不解道：“是有些好奇，若不便说，程某并不追问。”
“没什么不可说的，”张容音大大咧咧解释道：“我三人原是朋友，关系亲密，虽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常常姐弟相称。”
“原是如此，”程逸春闻言，将三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叶晚棠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拧了下眉，几乎忍不住要开骂的冲动，才听程逸春解释道：“各位莫怪，我自幼便被父母抛弃，孤身长大，实在羡慕这种难得的情谊，并非有意冒犯。”
原是孤儿。
叶晚棠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愧疚漫上心头。
穿来此处之前，她不也是个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
叶晚棠从前上的是寄宿学校，每周五回家她总要在教室躲上一个小时才肯出校门，至于原因。
曾经有一次，她在校门口撞见同桌一家，她的父亲接过同桌的书包，在手中掂量一二，“这么重，看来是在学校好好学习了。”
她的母亲则是轻柔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那晚上做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明天再带你去游乐场玩，怎么样？”
说话间，同桌看见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叶晚棠，打了声招呼，叶晚棠转身便逃。
叶晚棠想，自己那时如何艳羡旁人有父母相陪，这程逸春大抵也是如此想法。
她思虑时放慢了脚步，赵飞跟在她身边，渐渐便落在张容音与程逸春身后。
抬头时，二人已经聊到别处。
“我曾在松竹书院念过些书，因而学得了写讼状这一糊口的本事。不过，也只是勉强糊口，过些时日我便不做了。”
张容音追问道：“这活计算得上轻松，你又是凭本事赚银子，怎能说不做便不做？”
“容音姑娘你误会了，”聊过几句，二人熟稔起来，程逸春解释道：“之前我已经通过童子试，做了秀才。做讼师攒下些许盘缠，过几月便要去参加乡试，倘若通过，便是举人，自然不用再做这银钱微薄的讼师了。”
张容音捂着唇轻笑，“是我冒昧了。”
不过百米的路程，程逸春说话的声音几乎没中断过。
叶晚棠在后面听得清楚，用仅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做了举人便不用做讼师了？”
从前那宋望舒也常常把举人挂在嘴边，许诺让原身做举人娘子，这读书人的门道，原身只知道举人厉害，却不大懂。
而叶晚棠自己，也不过只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工作十年早忘得一干二净，囫囵是想不起来了。
哪知赵飞也摇了摇头，说话十分有十二分的诚恳：“晚棠姐，我没上过学堂，也不怎么清楚。”
叶晚棠：“……”
得，一家子文盲。
远远望见醉仙楼，便觉出气派恢弘。
双层彩楼欢门以粗壮的朱红漆木柱作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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