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静娴掀帘进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压得极低，“宫里来报，惠贵妃娘娘……今晨卯时去了。”
云岁晚执黑子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眸色沉静如水，并未立即开口。
静娴咽了口唾沫，继续低声禀报，语气愈发急促：“还有一事，太医说皇帝昨夜咳得血都止不住，今早贵妃薨了的消息递进去，当场就晕了过去，至今未醒。”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还有……三皇子扶景明，昨夜从软禁的府邸逃了，据说后墙被挖了个洞，看守的侍卫全被不知名的迷香放倒了，至今人事不省。”
三皇子已经被软禁在府中三个月。
如今生母骤逝，皇帝垂危。
他拼死逃出来，要寻的，会是谁？
这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正思忖间，院外忽有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毫不掩饰其仓皇。
静娴刚要说“我去拦”，一道青影已如疾风般撞开院门，踉跄着跌入院中。
来人衣袍下摆沾满泥污草屑，发丝微乱，呼吸急促。
正是那多月未曾露面的扶景沅。
他一眼看到廊下的云岁晚，几乎是扑将过来。
扶景沅一把攥住她的衣袖，便将人往廊柱后的阴影里带。
“扶景明要杀我。”他声音压得极低。
云岁晚任他拉着，凝眸看他，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李公子何出此言？三皇子为何要杀你？”
她刻意用了扶景沅的假名，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你与他，应无旧怨才是。”
一个被软禁的皇子，纵是丧母悲恸，怒火也该冲着害他软禁的她。
怎会会对一个无关的人下死手？
扶景沅身体一僵，攥着她衣袖的手指收紧又松开。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那先……先说好，不管后面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能生我的气。”
见云岁晚点头，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我…我不叫李沅。”
云岁晚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本名…扶景沅。”
“前面你答应我不生气的。”紧接着飞快接了句。
说完，他紧紧盯着她的反应，像是要从中判断自己的命运。
云岁晚眸色未变，只是极轻微地顿了一下，仿佛早有预料，语气平淡无波：“我知道。”
这下换扶景沅愣住了，他眼中的担忧被巨大的诧异取代，甚至下意识反问：“你知道？你…何时知道的？”
“猜到一点。”
扶景沅似乎还沉浸在她早已识破他身份的震惊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你定然也听说宫里的事了？”
“惠贵妃娘娘薨了？”云岁晚顺着扶景沅的话继续说。
扶景沅猛地又上前半步，两人距离极近。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气息灼热而混乱。
“我母后…她当年死得蹊跷！绝不可能是什么急症！”
他语速极快：“宫中规矩，她每隔三日便会召太医请一次平安脉。前一日刚请太医诊过，脉象平稳，一切无虞！怎么可能次日就突然暴毙而亡？这绝不可能！”
他顿了顿，眼底翻涌着巨大的悲痛与愤怒，把那几乎冲口而出的四个字狠狠咽了回去，“害死我母后的是扶景誉，我的目标是让老东西一命偿一命。”
扶景沅停顿，转而说道：“现在惠贵妃也同样的死法。”
惠贵妃的死并非来自扶景沅……那会是谁？
她脑中飞速盘桓着京中局势，忽然抓住一个关键点，抬眸疾声问道：“扶景明被软禁时，皇上指派了谁监看？”
扶景沅：“是大皇子府的人。”
大皇子扶景介！
云岁晚心头骤然雪亮。
惠贵妃猝死，皇帝病重昏迷，三皇子扶景明前阵子因“虐杀幼稚”被软禁失了圣心。
若现在太子再因惠贵妃之死被牵连……
如今这宫里宫外，最能只手遮天、最得势的，可不就是那位一向透明的大皇子扶景介么？
“全部都错了。”她低声喃喃。
扶景沅看着她骤变的脸色，“谁能从中得利，便是谁。”
是了。
云岁晚思绪如电。
扶景明是惠贵妃的儿子，母亲死了，他被软禁，满腔恨意无处发泄，最该恨的人是谁？
若有人稍加引导，让他认定某个特定对象是幕后黑手……
他逃出来后，第一个要去找的，必然是他认定的“凶手”索命。
而那个被精心塑造出来的“凶手”——
云岁晚猛地看向扶景沅，脱口而出：“难怪他会来找你。”
若扶景明被巧妙误导。
无论是真是假，只要他认定惠贵妃是扶景沅下手杀死，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扶景沅偿命！
就像扶景沅对皇帝怨恨。
扶景沅面色一凛，刚要应声。
院外忽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喧哗，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侍卫的呵斥声、以及一道疯狂而暴戾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
静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煞白：“主子！不好了！三皇子带了好些人闯进来了，我们的人拦不住！”
“他说……”静娴看了眼扶景沅，“他说要找太子报仇！”
扶景沅猛地站起身，云岁晚迅速按住他的手臂，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低声道：“从后门走，我会安排好一切。”
扶景沅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他没再说话，重重一点头，转身消失在廊柱之后。
他刚离去不过片刻，伴随着一声巨响，院门被人从外一脚狠狠踹开。
扶景明手持一柄仍在滴血的长剑，满身戾气地站在门口，双目赤红如血，衣衫凌乱，发冠歪斜，如同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目光扫过庭院，最终钉在云岁晚身上。
“他人呢？”扶景明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恨意。
她并未看那滴血的剑尖，只平静地迎上他疯狂的目光。
云岁晚神色平静，缓步上前：“三皇子擅闯国师府，所谓何事？”
“少装糊涂！把扶景沅交出来！他害死我母妃，今日我定要他血债血偿！”扶景明怒吼道，剑尖直指云岁晚。
云岁晚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三殿下，太子并不在我府中。您擅离离府，闯我国师府，口称弑母此等大逆不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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