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莞言瞥见郑安的脸色变了,又接着道:“……三弟性子顽劣,生母不在,旁人也不好管教。眼下家中局面本就不稳,如今又多了桩这般难事,姨娘年纪轻,素来谨慎克制,却到底不是管教孩子的性子,如今也是力不从心了。”

国公府里年纪轻的姨娘?那便只有展颜。

崔家三少爷的恶名,他不是没听过。

不读书不上课,四处惹是生非,还将书院里一位教习气得当堂拂袖而去。京中圈子虽广,这些年浮浮沉沉的逸闻也从未断过,哪怕他不与权贵多来往,也多少听了几耳朵。

展颜那样柔弱,怎能教得动那个被宠坏了的世家少爷?

郑安闭了闭眼,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重得透不过气来。

他明明该早断情丝,不该为这半点传闻扰乱心神,可如今听旁人转述,他才知她在国公府多年已是艰难周旋。

她当年,是多鲜亮伶俐的一个人啊,如今也教那府邸生吞了进去……

郑安尚未出声,席中却已有几人动了心思。

一位穿青衫的文士笑着道:“我倒是识得几位学兄,教养才学俱优,不如——”

话未说完,旁边又有人插话:“崔三少爷可不是好伺候的,听说前些年把个太学的教习都气跑了,能请得动的先生,怕是要有几分真本事。”

郑安依旧不语,可却实在心疼展颜困在那样的泥沼中,还要为旁人教子操劳。

他知道她不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她的柔顺是因为心冷,忍耐是因为无力,能撑到如今已是不易。

若旁人答应了这差事……来的是个心术不正、觊觎权势之人,那她岂不是又多一重被人窥觑的苦?

他心乱如麻,面上却还是沉静。

“府中也并非无人,当年还有位姓贺的先生,曾在三弟幼时教过一阵,如今在太学当差。只是那位先生说了,三弟顽劣,性子也不拘,不好相处,怕是连半月都教不下去。”

崔莞言顿了顿,苦笑了一声:“如今连外戚都不肯接这差事了,府里也只好往外寻人。姨娘还说,实在不行,只能请朝中旧识出面,找一位年长的教谕来。”

郑安原以为自己忍得住,忍过几年,忍过她音信全无,也就能忍到一生。

可一想到她,心思便早已乱了。

“郑兄倒是最合适的。”旁人一语点破沉默。

紧接着,另一位清儒也笑道:“郑兄出身书香,又有潞山学院的资历,若不是他,我都怀疑国公府请不来更好的人了。”

“是啊,能教三少爷,也就是郑兄这样的能人能镇得住了。”

郑安几乎要将手中的酒杯捏碎,终还是放下,抬头望向崔莞言。

崔莞言像是意外之极:“郑先生愿意试一试?实在太好了。那便劳烦你先在府中试教几日,若三弟不成事,便再做打算。”

郑安终是忘不了孙氏。

她想着,孙氏与故人重逢时那一刻的神色,实在值得一看。

-

崔莞言并未在别院多做停留,吩咐了几句便先行离开。天色尚早,通往上京的旧路两边松林郁郁,山风带着草木气息拂入车内,薄薄一缕,透着夏初的凉意。

她本想着这段路平静无事,哪知车夫忽然勒马缓行。

掀了掀窗帘的一角,原也不过随意一撩,却瞥见路后方,一匹赤骝快马驰来,马背上的人身姿挺拔,眉眼在日光下分外冷峻。

是褚元唐。

她怔了怔,指间的帘角却未落下。

两人视线在马蹄声与人声交错中短暂交汇,谁都没有开口,谁也没有避开。

可那马匹分明行得慢了。

又遇上了,为何总是遇上他?

他若无意,自不会连这几步路也愿与她同行。

可惜他总藏得太深,总是惜字如金,连这点在意也不肯明说。

崔莞言闭上眼靠在车壁,任马车缓缓前行,风从帘隙里灌进来,拂得她鬓发微乱,心底亦起了一层层波澜。

山道转过一道弯,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还未等车夫开口,褚元唐已蓦地拨马向前,冷声道:“停车。”

前方林间,几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出直奔他而来。

“有刺客——!”

护卫仓促迎战,马车亦瞬间混乱,车夫跌落在地,惊马嘶鸣,又有利箭自山林射出直取车帘。

褚元唐背对马车,长刀一挥将箭斩断空中,周围乱战不休,护卫死伤惨重,他却似浑不在意,只牢牢挡在马车前。

刺客似是冲他而来,却也不知为何,分出一人绕向车后,他眼角一跳杀意骤起。

“找死。”

剑势骤厉如霜,瞬息之间已将五人尽数斩杀,血流染透山道。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山道死寂。

崔莞言下了车,裙摆落地时蹭过一滩血水。

褚元唐身上血痕点点,没回头,只道:“刺客是冲我来的。”

她望着他,良久未语。

山风穿过林隙,吹动她的鬓发,也吹得眼中水光浮动,终究只是淡淡垂眸:“我知道。”

这上京城,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今日这一遭又是谁出手?

褚元唐却忽然转身,眉眼间少有地浮现几分凝重。

本是奉命回京,途经旧道却在山口遇见她的马车。他原想着不打扰,只远远护着,心中却难免生出几分私心,便放慢马速与她一道而行。

哪知才行不过一程,便撞上这群亡命之徒。

她在他身边终是要受连累的,不如……离远些好,或许沈霆之更适合她,至少沈家是世家大族能护她周全,不像他,虽是个王爷却孑然一身。

崔莞言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思绪纷杂。

一句安置的话都未留下,她本以为,哪怕不说也会看她一眼。

那日后,褚元唐都未再出现。

崔莞言原以为自己该松口气的,可静下来时,心中却总浮出那日山道上他杀敌护她的模样,像根细刺无声地扎着。

她没再等,傍晚忽说自己头晕乏力,茶也不饮、饭也不动,一躺便是一整天。

她没唤太医,只当着柳枝的面,咳了几声,又在晚膳时咽了几口后勉强摇头,苦笑说:“还是吃不下。”

柳枝面露忧色,转头悄悄往外走。

她想,那人若真有心,早就该有所行动了。

可惜日子仍是照常,未传来褚元唐半点消息。

她本不想在意的,只是那些压下去的情绪偏偏不肯听话地沉底,总在夜里浮上来,让她越想越烦,越烦越静不下心。

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就此与她疏远了?

这一世,他们本该是陌路人。这么一想,她反倒觉得呼吸顺了些,终于得了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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