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晨推开书房门时,肖父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手里攥着一卷书,指节都捏白了。听见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你还知道来见我?说,什么时候把那个女人赶出去?”
“爹,”肖晨走到他面前,垂下眼,语气却异常坚定,“只要您肯留下她,以后您说什么我都答应。家里的生意我会用心学,您让我娶谁我就娶谁,绝不反驳。”
肖父愣住了,似乎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让步,随即气得发抖:“你为了她,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能赌上?肖晨,你是不是疯了!”
“她不能走。”肖晨抬起头,直视着父亲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恳求,“她是个善良的女子,在王府受了那么多苦,性子却依旧干净。您要是把她赶出去,她身无分文,又被王老爷记恨,外面全是虎狼,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死路一条也是她的命!”肖父怒吼,“我们肖家凭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担风险?你让外人知道了,会怎么戳我们脊梁骨?”
“脊梁骨不是靠踩低别人撑起来的。”肖晨的声音发颤,却没退让,“您总教我要行仁道、存善念,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全忘了?她没做错任何事,只是命苦,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她送死吗?”
他上前一步,深深鞠了一躬:“爹,算我求您了。让她在府里多住些日子,等风头过了,我再给她找个安稳的去处,绝不连累肖家名声。这期间,我一定好好学做生意,绝不再让您生气。”
肖父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眶,看着他挺直的脊梁,心里的怒火忽然泄了大半。他知道儿子的性子,看着温和,实则执拗,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声音里带着疲惫:“你想留,就留下吧。但有一条——让她待在那个跨院里,不许踏出半步,更不许让她见外人,免得污了肖家的眼。”
肖晨心里一松,连忙应道:“谢谢爹!我会看好她的!”
只要能留下她,暂时的约束不算什么。他相信,日子久了,父亲总会看到丁香的好。
走出书房时,月光已经爬上墙头。肖晨望着跨院的方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至少,眼下是安稳的。
他轻轻推开跨院的门,见丁香屋里的灯还亮着,便走了过去,敲了敲门:“睡了吗?”
“还没。”屋里传来她的声音。
肖晨推开门,见她正坐在灯下绣东西,便笑着说:“我爹松口了,你可以安心住下了。”
丁香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真的?”
“嗯。”肖晨点头,“只是暂时要委屈你,别出这跨院,等过些日子,我再跟他好好说。”
丁香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绣着。
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指尖的针线在布上穿梭,绣出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草。
肖晨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之前的牺牲和争执,都值了。
至少,这盏灯,能为她多亮些日子。
至少,她不用再在黑暗里独自发抖了。
肖晨见丁香放下了针线,便在桌边坐下,看着她轻声道:“你以前在花船弹的曲子,我一直记着。那琴声里有劲儿,像野草在风里长,很特别。”
丁香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泛起一丝暖意,又很快淡下去:“都是些讨生活的调子,登不得大雅之堂。”
“怎么会。”肖晨笑了笑,“我很喜欢。你要是愿意,以后在这院里,也可以弹弹。”他指了指墙角那架闲置的旧琴,“那是傲雪以前学琴用的,你不嫌弃的话,尽管用。”
丁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琴蒙着层薄尘,却看得出是架好琴。她摇了摇头:“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
“只是怕约束?”肖晨接过话,语气温和,“我让你住在这里,不是把你关在这里。你想弹琴就弹,想画画就画,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她,“这跨院虽小,却是你的地方,你不用约束自己。”
丁香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那点紧绷的弦忽然松了。这些日子,她总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的累赘,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却没想过,会有人劝她“不用约束”。
她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若是公子不嫌弃,改日……我弹一曲给你听。”
“好啊。”肖晨眼里亮了亮,“我等着。”
他没再多留,起身道:“夜深了,你早些歇着吧。”
走出房门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轻轻擦拭琴弦的声音,脚步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或许,让她重新拿起琴,比什么都重要。
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抚平;有些自由,需要用一点点的“自在”去唤醒。
而跨院里,丁香坐在琴前,指尖轻轻拂过琴弦,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多久没这样碰过琴了?在王府的日子,琴是催命符;在庄子的日子,琴是不敢触碰的念想。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第一个音符响起,清越如流水。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落在琴弦上,像一层温柔的纱。
琴声里,没有了花船的谄媚,没有了王府的压抑,只有一丝淡淡的、重新生根的希望。
或许,真的可以试着,在这里安心住下去。
试着,重新做回自己。
肖晨回到房间时,李傲雪正坐在妆台前卸妆,见他进来,便起身接过他的外袍,指尖不经意触到他微凉的袖口,轻声问:“少爷,父亲那边可消气了?”
“嗯,安抚好了。”肖晨松了松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几分释然,“他虽没明说接纳,但也允了丁香留在跨院。”
李傲雪将外袍挂好,走到他身后为他揉着肩,声音温软:“这就好,凡事总有个过程。”她顿了顿,又道,“丁香姑娘一个人在跨院想必孤单,我和玉溪白天得空,就过去陪她说说话吧?女人家在一起,总能聊些贴心话,或许能让她松快些。”
肖晨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感激:“多谢你。”他知道李傲雪心思细腻,有她照拂,丁香定能少些拘谨。
“跟我还客气什么。”李傲雪笑了笑,眼底没有半分妒意,“她也是个苦命人,能帮衬一把是应该的。再说,看她绣活不错,我正好跟她讨教讨教,也算有个伴儿。”
肖晨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委屈你了。”
“不委屈。”李傲雪摇摇头,语气坦然,“你做的是对的事,我哪能拖你后腿。只是……王老爷那边的交易,你真要去他府里做事?”
提到这个,肖晨眼里闪过一丝沉郁,却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的事,总要做到。不过你放心,只是些抄抄写写的活计,我心里有数。”
李傲雪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当心,王老爷心思深沉,别被他算计了去。”
“我知道。”肖晨反手握住她的手,“等这三年过去,一切就都好了。”
第二天一早,李傲雪果然带着玉溪去了跨院。丁香正坐在廊下看晨露,见她们进来,连忙起身行礼,眼里带着几分局促。
“丁香姑娘别多礼。”李傲雪笑着拉住她的手,“我带了些新做的点心,还有玉溪弄的胭脂水粉,你瞧瞧合不合心意。”
玉溪也笑着把一个小匣子递过去:“这胭脂是用桃花做的,颜色浅,日常用正好,姑娘试试?”
丁香看着她们递过来的东西,又看了看两人和善的笑脸,心里的拘谨渐渐散了,轻声道:“多谢少夫人,多谢玉溪姑娘。”
“叫我傲雪就好。”李傲雪拉着她坐下,“我听肖晨说你会弹琴?正好我这里有本新得的琴谱,咱们一起看看?”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三人身上,伴着偶尔响起的轻笑,跨院里的空气渐渐暖了起来。
丁香看着眼前这两个真心待她的女子,忽然觉得,这方寸之地,或许也能长出温暖的根。
而肖晨站在院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笑语声,悄悄松了口气,转身往王家走去。
前路纵有风雨,可身边有理解的人,心里有牵挂的事,便也算有了支撑。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步子沉稳地往前迈去。
王老爷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日头渐高,慢悠悠对管家道:“去,把城东的张老爷、李公子,还有城西的赵举人都请来,就说我这儿有新得的好茶,邀他们来品品。”
管家愣了愣:“老爷,今天不是肖公子要来做事吗?请这么多客人来,会不会……”
“你懂什么。”王老爷斜睨他一眼,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眼里闪着算计的光,“那女人我自始至终没碰过,你真当我让肖晨来抄账本、画画是图个乐子?”
他冷笑一声:“那小子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占了理,救了个‘清白女子’很得意。今天我就让他知道,有些脸面,一旦丢了,就再也捡不起来。”
管家这才恍然大悟,心里一凛:“老爷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提丁香姑娘的事?”
“不然请他们来做什么?”王老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要让全城的世家都看看,肖家的公子,为了一个从花船里出来、被我王家买过的女人,甘愿来给我当差。还要让他们知道,那女人在我这儿待了那么久,肖晨却当个宝似的捧回去——你说,这事传出去,肖家的脸往哪儿搁?”
他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狠戾:“我就是要让他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让他知道,跟我作对,就得付出代价。年轻人嘛,总要受点教训才知道天高地厚。”
管家心里发寒,嘴上却连忙应道:“老爷高明,这样一来,肖公子以后在城里怕是……”
“怕是再也直不起腰了。”王老爷接过话,笑得得意,“他不是看重名声、看重道义吗?我就毁了他的名声,戳破他的道义——让他明白,在我眼里,他救回去的,不过是个别人嚼过的残渣。”
正说着,下人来报:“老爷,肖公子到了。”
王老爷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对管家道:“让他先去书房等着,就说我在待客。另外,把请的客人都往书房附近引,让他们‘碰巧’听到些动静。”
管家应声而去,心里暗叹:肖公子这趟,怕是难了。
书房里,肖晨正坐在桌前等着,见王老爷迟迟不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刚拿起一本账册翻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像是来了不少人。
他正疑惑,王老爷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衣着光鲜的世家老爷和公子,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笑。
“肖公子来得早啊。”王老爷拍着他的肩,声音洪亮得故意让外面的人都听见,“正好,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这位是张老爷,家里做玉器生意的;这位是李公子,文采出众……”
肖晨站起身,客气地拱手行礼,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王老爷拉着他往门口走,故意提高了声音:“说起来,肖公子最近可是做了件‘义举’啊,为了一个叫丁香的姑娘,甘愿来我这儿做事三年,真是让王某佩服。”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肖晨,带着探究、嘲讽,还有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丁香?是不是以前在花船弹唱的那个?”有人故意问道。
“正是。”王老爷笑得越发得意,“肖公子真是情深义重,连这种‘经历丰富’的女子都当成宝,还特意赎回来养在府里,真是……难得啊。”
“听说那女子被王老爷您买过?”
“是啊,”王老爷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我没福气,那姑娘性子烈,我碰都没碰过,倒是肖公子有眼光,捡了个‘便宜’。”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肖晨身上。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拳头紧紧攥着,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原来,王老爷请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当众羞辱他,用丁香的过去,把他钉在“不知廉耻”的柱子上。
他抬起头,直视着王老爷得意的嘴脸,声音冷得像冰:“王老爷,说话请注意分寸。”
“分寸?”王老爷挑眉,“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还是肖公子觉得,把这样的女人藏在府里,是件光彩的事?”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肖晨死死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此刻越是愤怒,王老爷越是得意。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丁香姑娘是我请回肖府的客人,她的过去如何,轮不到外人置喙。倒是王老爷,用一个女子的清白当笑料,宴请众人来围观,就不怕损了自己的名声?”
他挺直脊背,目光扫过那些窃笑的人:“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觉得,拿一个弱女子的苦难取乐,是件体面的事?”
这话像一记耳光,打在众人脸上。那些笑出声的人,脸色顿时有些尴尬,纷纷收了声。
王老爷没想到他敢当众反驳,脸色沉了下来:“你……”
“王老爷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去抄账本了。”肖晨打断他,对着众人微微拱手,转身走进了书房内侧的小间,关上了门。
门外的喧闹渐渐低了下去,王老爷看着紧闭的房门,气得脸色铁青。
他没料到,肖晨竟能忍下这口气,还反将了众人一军。
管家凑上来,低声道:“老爷,这……”
“哼,”王老爷冷哼一声,“别得意得太早,日子还长着呢。”
他就不信,这样的羞辱多来几次,肖晨还能撑得住。
而小间里,肖晨靠在门板上,背抵着冰冷的木头,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些嘲讽的笑声。
但他不后悔。
为了丁香,为了心里那点道义,这点羞辱,他受得住。
只是,这三年,怕是不会太平了。
他拿起笔,蘸了墨,在账本上落下工整的字迹。
一笔一划,都像是在积攒着力量。
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人知道,善良和道义,从来都不是笑话。
王老爷听着众人的议论,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故意叹了口气:“哎,年轻人嘛,总容易被些虚情假意迷了眼。想我当初买她回来,原是瞧着她弹得一手好琴,没想到是个不识抬举的,肖公子偏当块宝,也是奇事。”
“可不是嘛,”张老爷摇着扇子,语气里满是鄙夷,“一个从花船出来的,又被王老爷您买过,说好听点是‘烈女’,说难听点就是没人要的货,肖公子倒当成稀世珍宝,还赎回去养着,这要是传出去,肖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旁边的李公子年轻气盛,说话更不留情面:“我看他是读书读傻了!什么仁义道德,怕不是被那女人灌了迷魂汤?为了一个连名分都算不上的‘贱籍’女子,甘愿来给王老爷当差,还跟家里闹翻,这哪是读书人该做的事?简直丢尽了我们世家子弟的脸!”
“依我看啊,”赵举人捻着胡须,故作高深,“这女子能进肖府,就说明肖公子本身也不怎么样。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原来骨子里这般不分贵贱,怕是以后肖家的门风,都要被这女子带坏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往肖晨和丁香身上扎,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又尖又利。书房内侧的小间里,肖晨听得一清二楚,指尖的笔猛地一顿,墨滴在账本上晕开一大片,像块丑陋的疤。
他死死咬着牙,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不怕自己被羞辱,却见不得他们这样糟践丁香——她明明是无辜的,凭什么要被这些人用最肮脏的话诋毁?
王老爷隔着门听着里面的动静,见肖晨没出来反驳,更是得意,扬声道:“诸位也别这么说,肖公子也是一片‘善心’嘛。只是这善心用错了地方,可惜,可惜啊。”
就在这时,小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肖晨站在门口,脸色平静得可怕,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对着一个弱女子的过去嚼舌根,用最龌龊的心思揣度别人,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体面’?”
他一步步走出来,直视着张老爷:“张老爷家的玉器生意,当年靠倒卖贡品发家,这事要是传开,算不算体面?”
又看向李公子:“李公子去年强抢民女,逼得人家投河,最后靠银子压下去,这算不算读书人该做的事?”
最后目光落在赵举人身上:“赵举人寒窗苦读,却靠抄袭旁人文章得的功名,这又算不算体面?”
几句话下来,刚才还议论得热火朝天的几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张老爷的扇子掉在地上,李公子攥紧了拳头,赵举人更是羞愧地低下头。
这些都是他们各自的把柄,不知肖晨是何时查清的。
肖晨冷笑一声:“谁也别把自己摘得太干净。这世上的人,谁还没点不堪的过去?凭什么要用一个女子的苦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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