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宁听不清她的声儿,只觉天崩地裂。

夏澄明,怎么会是夏澄明呢。越褚沂才应当是——

难不成紫禁城找了个冒牌货?不成。有华阳坐镇冒牌货岂能活下,这些年多少假冒东宫的贼都死无全尸。可若是真,她辛辛苦苦找到的越褚沂又算甚么。究竟是谁,找错了人。

无尽的茫然一阵高过一阵,玉箫没有给她思索的时间,连声催到,“公主已然安排好一切事宜,再过片刻会有死卒放火同奴里应外合,届时是娘子逃出去的唯一机会。娘子莫要多虑,待会抓紧奴的手咱们策马冲出去。”

哗啦声烈火冲天,外围的士兵惊恐前去迎敌,一时间人心惶惶皆当有大夏的士兵发起突袭。原负责看守温久宁的小兵急忙要冲进帐篷护在温久宁身侧,不及动作便见到他们的夫人同鸡仔般由人抱在马上飞快驰远。

红烛单独骑匹马断后,催促着玉箫再骑快些。

温久宁一个字都不敢吭,眼睁睁看玉箫和红烛玩命般扬鞭。

替李华煦梳妆的喜来察觉不对,她掀开帘子只看得模糊成黑影的尘烟。

玉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生怕喜来把火撒到她们身上,“方才是玉箫拽着越夫人跑了,不干我们的事!”

喜来默不作声抽出腰间的烟花筒,军营上方射出刺眼的红紫云雾。分散各地忙着查看起火来源的程氏暗卫皆顿住手上动作,默契朝主帅帐篷赶,“通知急行队和我去抓人。另外,封锁营帐大门,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响彻云霄的爆鸣传到守卫耳里,他不敢耽搁急急示意手下人锁紧门关。在外等待接应的皇室暗卫面色一沉,顾不得暴露身份举起佩刀冲踏铁门。

两方人马对上,都明白对方的意图,将落不落的笨重铁门摇摇欲坠不断封锁出去的可能。

“快,割断绳索,把出口堵上!”

“射杀城墙上的人,人还没出来绝不能锁门!”

两匹血红的烈马发出引天嘶吼,托着背上的人俯身冲入关卡。

温久宁心房巨颤,看着一门之隔的两队士兵皆神情各异。

玉箫和皇室暗卫对眼,抽出腰牌冷哼,“夫人奉命出营,速速闪开。”

“得罪了!特殊时机不得出,夫人也不能例外。”

“放肆,你们如此行事问过上面人么,夫人在此你们都敢拦?”

“外头是大夏的狗贼你看不见么?上赶着冲出去我疑心你挟持夫人作人质图谋不轨!”

“你——”玉箫气急。

红烛低斥,“不能再拖,她们追上来了。”

玉箫扭头见南贼的士卒将至,大惊失色。她咬牙重重拍打马屁股,扔出袖口飞刀击退守卫。

眼见温久宁离营地门只差两步,大夏人面露喜色,疾呼,“快带储妃回去!”

水粉色的襦裙于空中摇曳成刺目的海棠花,满头青丝散落随风飘荡,温久宁攥紧缰绳死死趴在马背,任由冰冷的血珠子扑在她雪白的面颊。

真的逃出去了?半日来的惊变堵得她满脑子浆糊,至今仍觉不真实。

纵马长奔,跃门而出的刹那。

有个极冷极冷的声,暴虐而残忍,“敢带走我的夫人,我让关内以北浮尸千里。”

倏忽,寒烁的箭矢贯穿马腿,带出的血花抛成长长的污渍。奋力飞驰的宝马在离铁门半寸的距离猛然折腿狼狈侧身滚地,玉箫来不及护住温久宁眼睁睁看她由发狂的烈马甩入半空。

外头的皇室暗卫使出浑身解数飞上前欲接住温久宁,不知是谁喊道,“不能让他们先接住人!”

原本空荡的地面冒出无数暗器,千万支淬毒的细针天女散花般从天而降。

红烛恨极,“谁放的暗器,你们不顾娘子的命了么!”

漫天杀意中玉箫不得不收回脚步,祈祷暗器不会误伤温娘子。

粉色的衣摆孱弱扑闪同将折翼坠地的蛾,愈来愈快也愈来愈急。

温久宁看着不断清晰的地面,说不清心头何种情绪,只觉此番死法委实难看。

大夏史上第一位摔死的储妃,日后旁人该如何笑她。

半年来种种荒谬的事走马灯般闪过,来不及悼念过往红尘,她觉自个落入个很冷的胸膛。

冷到她竟如此轻易猜出来者何人。

冰冷的箭矢穿透宝马,她就由人拦腰抱着立在马尸身上。

逆光瞧不起脸,唯见他踩着死不瞑目的马头,嚣张的暗红发带肆意鼓动。

“放开娘子,她是我们大夏的储妃日后的皇后。你敢对她不敬就是对大夏皇室不敬,我等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拜了堂就是我们的夫人,谁管一纸发黄的破婚书!”

数百人僵持的局势中,始作俑者越褚沂煞气如虹。他抬起手,小指略朝下折便判决夺妻贼的罪行,“杀无赦。”

不留情面的三个字打破两侧的对骂,程一率兵凶猛扑上去将大夏人包围,长枪雪白地进鲜红地出。一地哀嚎方令温久宁如梦初醒。

华阳计划失败。她没能从越褚沂的手上逃出去,还连累玉箫等人惨死。她从未如此直观明白今儿的人是因何而亡。因为这个储妃的身份,她成了两军争夺的一个物品,看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命在眼前残忍地凋零。

“不是她们掳走我,是我……是我自个想出去求证件事。”温久宁颤颤巍巍拉住越褚沂的衣袖,面露乞求。

“求助甚么?”

周遭的风色瑟瑟,刮进耳里生疼。温久宁心跳如雷,她仓促抬眸对上的是越褚沂冰冷的脸。

凛凛而立,修躯昂藏,墨发高竖,目含霜刃。是谁瞧了都要夸句无双的玉面。许因来的急,他的伤口迸裂渗出点点血迹浸透衣衫,平添几分煞气。

温久宁没来由的心慌,然话在口中不得不发,“想求证你,究竟是不是夏澄明。”

“很重要么?”

“……嗯。”

“这般?”越褚沂像是退让般低低吐口气。

纤长的睫羽藏着份侥幸,脆弱同纸糊的纱窗,一旦撕破便只剩下可憎的欺骗。

温久宁忽觉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起,她下意识朝后退两步。喉口里的声由越褚沂的大掌堵上,他慢条斯理扼着她的脖颈,眼尾染上丝血,“谁是东宫这件事就重要到让你不惜代价逃离我身侧?”

她神情僵硬,觉做错了件事,“越褚沂,有话好好说。”

“那我们就聊聊,东宫那么让你念念不忘?”

温久宁狼狈别开眼,靠着她自个都不知晓值多少钱的骨气强撑,“是。东宫是我的夫,我南下苦苦追寻就是为了带回他。你明知我找错人却将错就错,事到如今还刻意囚我。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寻夫心切,若肯放人往事我们一笔勾销——”

“若我不肯放人呢。”

闻言,温久宁攥紧手心,觉施加在脖颈的力道无形中加重,“我不是你的妻,你不放人和卑劣贼子有何区别。你不是一直在意东宫么,他若遇此事定当坦荡——”

“对。”

越褚沂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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