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孩啼哭,一局定。

李承佑意识清醒,目光紧紧盯着帷幔的一处纹理,她的手还攥着被褥,攥到被褥完全褶皱,甚至指尖深深嵌进手掌也无所觉。

“让我看看......”

“君上,皇子是个女儿......”

嬷嬷将还在啼哭的婴孩小心送到她跟前。

小家伙脸上还脏兮兮的,皱巴巴的眼睛紧紧闭着,张大了嘴哭声嘹亮。

刚出生的孩子大概都是这么丑,即便是自己拼了力生下来的,她还是觉得丑,丑到她无奈笑出了声。

“君上,请君上给大皇子赐名。”

她长长呼出一气,朝屏风外望了一眼,她看不清燕良的神色,但她知道,他就在那。

“朕,给大皇子赐名昭徽,在此,亦是立大皇子,李昭徽,为储。”

隔着屏风,燕良看不清李承佑是何神情,看不清她现在如何了,可他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亦听见了她的话。

她的理想,海国的未来,光明与美德,李承佑将所有的美好和祈愿都化在了“昭、徽”二字,恍惚间,他好像透过朦胧的屏风与她额上红痣对视。

一瞬间,他浑身颤抖,潸然泪下,情不自禁说出口:“太子千岁......太子千岁......”

殿内众人听见此呼,皆恭敬行礼,高呼:“君上万岁!太子千岁!”

“君上万岁!太子千岁!”

殿外听见呼声,郎君几个面上都松了口气,自觉又恭敬地在外同呼,可下一瞬,大太监仓促又慌张的喊声打断了众人。

“禁军统领被杀!公主驸马无诏入宫!”

“你说什么......”

杏贵侍的耳朵还没接收完这番话,背后便出现了动乱。

他扭头看去,不起眼的三郎和四郎突然目露凶光手持武器,直接杀了跪在他们面前的郎君。

如珠钗般的银刃划开了他们的脖子,血溅在三郎和四郎脸上,此时光线微弱,血缓缓流下,将他们衬得活脱脱就像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反了!反了啊——”

大太监高声呼喊,杏贵侍忽然反应过来以为他们要来杀他,可他们似乎不是为了杀他们这些郎君,路过时将他踹开直直朝着殿内冲去。

竟然是要弑君!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边高喊一边四处寻找目康侍卫:“护驾!去保护君上!”

三郎和四郎有功夫,他们直接杀了寝殿外的侍卫,下一瞬就要冲进内殿。

很快,他们冲入了内殿,可突然又双双跌出。

几个郎君被保护起来,杏贵侍被赵君侍搀扶起,定定望向从里而外的人。

是个嬷嬷。

嬷嬷手上还有没洗净的血,众人只见她神情严肃,双手一翻便翻出两枚暗器,再一眨眼,暗器破空,直直扎进了三郎和四郎的眉心。

“众郎君,请放宽心。”

李承佑听见了外面的呼喊和动静,她的力气和力量都给了刚刚诞下的麟儿,可她还不能休息,她要做的事还远不止如此。

“进来。”

屏风被撤去,太医送来了汤药和黑色药丸,她给了燕良一个眼神,让他定神。

用了药,她留下了燕良和太子,让所有人退出了内寝。

燕良预感她要和自己交代些什么,赶忙凑到她跟前,跪在了脚踏上。

李承佑缓了缓,压下喉间药的苦涩,给他擦了眼,语气温柔:“世子不必自责,我并未早产。”

燕良一怔,两个眼睛在她脸上仔细搜寻安慰,但心中忽然灵光乍现,不敢置信:“你、你......你骗过了所有人?你连我也骗过了?”

“是,大约也就是这几天了。”她笑了笑,语气坦然,“倒也不算所有人,太医可就骗不过了。”

所以,她那么着急让要逼平宁造反,就是因为拖久了,她要瞒不住了?

不,不对,她没有在逼平宁造反,她只是推波助澜,将计就计,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着急的人是平宁不是她,她只是执棋......

不,不对,她不是执棋者,她也是棋子,她将自己伪装成了棋子......

不,不对,她也不是棋子,她是船夫,是船上所有人都不会在意的船夫,可只有船夫能掌握行进的方向和速度......

他转头望向殿外,又回头看着新生的太子,最后是注视着李承佑,满心的震惊满心的佩服,他知道了,他没有臣服错。

“你要我怎么做?”

“带着我的太子,走暗室,出宫。”

“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你。”

李承佑按住他的肩,正色道:“燕良,你是双面细作,不管最后谁赢谁败,你都能活下去,但是我和太子却只有一条路......我不敢说自己这条路一定能成功,也不能保证我的身体一定能撑到最后,所以,我要你为她创造第二条路。”

“可......”

“没有人会想到,我会将太子交付给你,所以你们是安全的。待到尘埃落地,我会去接你。我说过,革新是要流血的,只有陈旧死去,新生才能取而代之,而这一步,我必须走,也必须是由我来走,你明白吗?”

流血,流的又是谁的血呢?

燕良不答,他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李承佑闭了眼,为这只有一个呼吸的吻而闭眼。

“我明白,我会出宫的,只要你说了,我就会去做。身体是你的,路也是你的,我不会也没法阻止你,但我发誓,为了太子,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太子。”

他同样正色,低头从腰间摸出一枚青蓝色细玉戒。

“白狐族的青石矿,我从北国带回来找工匠磨的,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献给你,但......恐怕没有什么时机比现在更合适。”

他握住李承佑的左手,将青蓝玉戒戴上了她的手指。

她轻轻转动玉戒,笑了笑:“知道暗室在哪吗?”

“知道。”

“下去之后,在地面东南角地面找一块砖石,你那么聪明,会发现砖石机关的,我相信你。沿着暗室走到底,上去是一家酒馆,会有人接应你。”

“酒馆?难道是......”

“不错。”

他又一次被震惊。

是那家酒馆,他设计金蝉脱壳的那一家。

束发,披甲,配刀,李承佑深深呼吸,用这副刚刚经历生产的身子推开门,走出了宫殿。

“君上......”

她向门外望去,侍卫已经将郎君们都保护了起来,而在场的郎君无一不是向她投来震惊又害怕的神情。

震惊她刚生产便能下床,又害怕她刚生产便能下床。

“还算是有规矩,没有乱跑。正殿不安全,侍卫会带你们去最近的舒华殿。好好待在那,别让侍卫分心。”

说罢,她大步向前,却不想有人冲到她跟前。

赵君侍按捺不住心中的澎湃,道:“君上,请允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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