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拿出手机,点开了小条的微信名片。时隔一年后,她仍然常常去志愿者群里点开成员列表,划到熟悉的位置,找到小条的头像,点击进入名片页。

小条的头像就停留在悲伤蛙的图片,没有再更新过。他的昵称也依旧是小封条,让季节恍如隔世,瞬间就回到了那个春天。

至于他的主号情况,已经不得而知。季节删除了他的两个号,每逢怀念时只能去群里看看小封条,同时小心避免点到添加好友的按钮。

崔老师把头探进教室,喊了一句:“还没走呢?我先撤了,一会儿你锁门啊。”

季节答应了一声:“我再练会儿舞就走。”

今天她带了四堂大课,两堂是助教课,还有两堂是自己教的芭蕾基训。尽管已经连续活跃了八小时,但季节越战越勇,脸上没有丝毫疲态,只是带着淡淡的哀愁感。

去年夏天开始之时,她删除了小条的微信,此后这种半死不活的哀愁感就一直伴随着她。以至于课上的同学们都说,小季老师给人的印象好,总是眉目清愁,符合他们对艺术生的想象。

……

教室里空空荡荡,季节站起身来,播放音乐,然后轻轻拿起一条搭在把杆上的长纱巾。

《淡水暮色》的音乐像水流一样汩汩而出,季节两手牵着长纱巾的两端,端起架型,随着这首曲子跳起狐步舞。

这支舞本来应该和一个男伴一起跳,但季节只是抬手端着那条纱巾,仿佛搭着男伴的肩膀和手臂。她的上身斜斜地向后仰去,高扬的头顺势转向一边,一遍一遍地在曲声中滑动旋转,如同音乐盒上的舞蹈小人。三面墙的镜子,倒映着摆荡起伏的裙摆。

《淡水暮色》的节奏并不适合狐步,季节曾经自己剪辑过一个变速版本,但她觉得变速后的曲子失去了意蕴深长的感觉,任何一处微小的改动都会让这首歌和那段记忆黯然失色。因此她仍然坚持用原曲编了一支戏剧型狐步,自由风格,肢体表达充满故事性。

偶尔有学员看见季节独自练习这支舞,看了半天也看不懂为何用慢节奏跳这种疑似狐步的东西。于是他们问她这是什么。季节每次都回答,是我对春天的印象。

于是同学们更加迷恋小季老师的神秘形象,认为她那令人如沐春风的表面下隐藏着跌宕起伏的生平。

季节站在第二年秋天,回看去年春天,突然觉得自己和小条的故事并不跌宕起伏,也许在他眼里不过是封城时期的零星碎片。她想起最开始认识小条时,他连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现在好像一切回到原点。她觉得自己与小条的相遇就像晚霞,与它邂逅时,已经晚了,它只持续了短暂片刻,就消散了。

她还想起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夏天结束了,暗恋的学长也要毕业了。条学长的确从她的生活里毕业了,或许对她来说,早在四月那一天,就是夏天了。

一舞跳尽,季节换上T恤和卫裤,重新梳了一遍马尾,离开前不忘锁门。

初秋傍晚的凉风,不断地从街头吹到街尾。红男绿女,人流如织,如今大多数人已经不再戴口罩,包括季节。日常出入各类场所,也不再需要核酸证明或健康码。毒株不断变异,人人都已感染过病毒了。去年年底是感染的高峰,徐医生每天上班时佩戴N95口罩,从早到晚不吃不喝,才免于感染。那时季节回老家去住了三个月,每天在家早早准备晚饭,以便饥渴一天的徐医生到家后能立刻进餐。

等她重返沪上,和小条的羁绊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季节在落日余晖里慢慢走着,方才那首淡水暮色的旋律似乎还跟在她身后流淌着。今晚她和狐朋狗友们约在东方华尔街碰面,地点则选在一处国际驰名的场合,非常符合几人的身份:麦当劳。

这会儿时间还早,季节慢悠悠地晃着,蹲在路边捡了几片落叶,喂了一只野猫,然后踏上了过街天桥的自动扶梯,像登天梯一样往上升去。另一侧,反方向的扶梯缓缓下行,有个高高的人影出现在那架扶梯的顶端,像下凡的神仙一样飘了下来。

季节随意瞥了一眼,却发现那人在对她挑眉。交汇的一瞬间,两人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短暂地对视了一秒,季节看到那是一张清俊绝伦的脸,是她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耸,薄唇内收。骨骼如雕刻般精美,秩序凛然,含而不露。

那人看着季节时,或许恰好有一束斜晖透过树枝的缝隙,照亮了他眼睛。他的眼里突然光芒大亮,仿佛天地初开、鸿蒙乍破时,满世界弥漫着的那种光。

季节心想,好熟悉的感觉。这里是东方华尔街的版图,是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难道那人是她的前同事?

她有这样的前同事吗?

季节踏上天桥,摇了摇头。她不记得自己遇到过这么惊艳的人脸,但也不敢十分确认。她一直有脸盲症,不仅记不住人脸,还分不清人脸。刚参加工作时,有一次季节自行提前午休,在楼下迎面碰上一个酷似她经理的男子。但季节又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他,所以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死死地盯着那个人走去,直到两人擦肩而过。那个人犹豫而不安地回看着季节,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所以季节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经理。

走着走着,季节忽然停下脚步,调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那是她手里唯一一张小条的照片,是刚开始做志愿者时,她拍下了小条帮她拎起四十斤蛇皮口袋的画面。

照片上的男生浓眉斜飞,双眼如星,虽然遮着脸,却能感觉到他是在含着笑意注视着镜头后面的季节。

那眉眼和骨骼,和刚才的人实在是太像了。

季节低头看着照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是工作日的傍晚五点,小条虽然在这一带工作,但绝对不可能这么早下班。以他的工作性质,必然从早到晚都在开会,一般是深夜散会,然后用余下的时间写报告,直至凌晨。也正因如此,当老D说自己累得走不动路、要求这次聚会选在他公司附近时,季节毫不在意地答应了。

她不仅身份上和小条天差地别,就连作息也在两个世界。

老D所在的大厦就在前方不远处。季节径直走进位于大厦一层的麦当劳,在窗边占了一张四人桌,又加了一把椅子。

趁着其他几人还没来,季节掏出方才在路边捡的树叶,又从胸前口袋里抽出一支笔,趴在桌上认真地写起了书法。

她在往已经风干的落叶上写字。这些句子一直藏在她的心里,现在一走到这里,这些句子就在她心里待不住了,好像在争先恐后地往外飞。她的心就是被打开的潘多拉匣子。

最后一笔写完,这些古旧的橘色树叶就像一封封写给过去的信。每张树叶比她的手还大,但上面的句子只有寥寥数行。

季节拍了一张,发给了阿歆。阿歆阅后回复道:“阿节,你还在想那个志愿者吗?”

“是的啊,你看过《加缪情书》吗?”季节苦中作乐地回答道,“你认识出版社吗?可以给我出一本《季节情书》吗?”

那边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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