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小宋氏外出消食回来时,沈铎还坐在桌旁。
桌上的剩饭剩菜他几乎没怎么动,倒是酒又让人添了一壶。
屋子里有一股浓郁的酒气,小宋氏嫌弃的用帕子捂住鼻子,站在窗牖旁,吩咐道:“侯爷醉了,扶侯爷回书房歇息去吧。叮嘱阿平用心些。”
阿平听到这话时还愣了愣。以往侯爷喝醉了,都是直接在上房睡的,怎么今晚……
但见小宋氏丝毫没有收回这话的意思后,阿平便忙应了声,进来将醉醺醺的沈铎扶走了。
沈铎前脚刚走,后脚小宋氏便命人将桌上的杯盏碗碟收拾了,末了又往香炉里投了好几颗香丸,直到屋子里散发起清雅的香气时,小宋氏的面色才好了些许。
转眼便到了暮色四合时分,纪家上下刚点上灯,昏睡了大半日的纪文昌便悠悠醒转了。
纪舒意陪在他身侧,亲自捧着粥饭汤药服侍纪文昌用过后,纪文昌同她道:“别忙活了,坐下陪爹爹说说话。”
纪舒意闻言,乖巧的在纪文昌床前的绣凳上坐下。
这是纪文昌清醒后,他们父女俩第一次好好坐下说话。
纪文昌看着比从前消瘦了不少的女儿,满脸愧疚:“都是爹爹不好,让你一个人吃了那么多的苦。”
纪文昌对他膝下的这一对儿女都有很深的歉疚。
他的儿子被他连累死于牢狱之灾,他经此打击后神志失常了许久,等他意识逐渐恢复清醒后,才发现他的女儿也受他连累,与心爱之人分离,被迫嫁给了设计他们锒铛入狱的罪魁祸首。
当时纪文昌心痛的日夜辗转难眠,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儿子的在天之灵,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儿,便只能继续装疯卖傻,日复一日用酒麻痹自己。
直到看到沈怀霁留给他的那封信之后,他才重新振作起来。
他的儿子已经不在了,他不能让他的女儿往后余生都活在泥潭里,而且他也想为他那个枉死的儿子讨个公道。
纪舒意听到纪文昌这话时,心头瞬间窜起了酸楚,但旋即又被她强行压下了。
“都过去了,女儿只盼着爹爹日后都能好好的。”
如今她兄长已经不在了,就剩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了,她不希望纪文昌以后再有任何闪失了。
“嗯,都过去了,以后我们父女都要好好的。”说到此处时,想到英年早逝的儿子,纪文昌眼眶湿润的同时,又叮嘱纪舒意,“如今京兆尹既已做了裁决,你兄长那事就已算盖棺定论了,我们都放下吧。你兄长若在天有灵,定然希望我们好好的活下去。”
如今他们的生活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看着纪文昌花白的头发,纪舒意只得含泪点头。
之后父女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之后,纪文昌便同纪舒意道:“你照顾我这么久也辛苦了,去用饭歇息吧,我这边有阿忠在,你不必担心我。”
“是啊,老爷这边有老奴在,娘子您去歇一会儿吧。”忠伯也在一旁道。
纪舒意便应了。
自从那日纪文昌去京兆尹状告沈怀章之后,纪舒意就重新住回了纪家。
纪舒意回到她从前住的院子时,院中已燃了灯,一片绯色的朦胧里,仍能看见院中那棵高大茂盛的桐花树。
此时已过花期,桐树沉默的在院中矗立着。
纪舒意并未进屋,而是站在树下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最后还是琼玉迎上来,轻声问:“娘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去厨房给您端些吃食来吧?”
“不用忙活了,我没胃口。”纪舒意回过神后,收回目光径自往房中走。
琼玉和云绯互看一眼,齐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虽然如今纪舒意已经如愿同沈怀章和离了,但她们都看得出来,纪舒意并不快乐。
回房沐浴更衣过后,纪舒意同云绯和琼玉道:“最近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我这里不用留人了,你们也都去歇息吧。”
琼玉和云绯应过后退下了。
纪舒意独自躺在床上,望着头顶上纱帐的纹路出神。
如今她已经如愿和沈怀章和离了,她兄长的仇还是没能报。沈家只落了一个管家仆从不利的罪名,甚至在过堂时,沈怀章连面都没露。
纪舒意心中十分不甘,但陛下和安平侯都在保沈怀章,他们父女俩势单力薄,除了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之外,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纪舒意有心事,一直辗转至后半夜才睡着。
这天夜里,难得的,纪书砚入了她的梦。
梦中的纪书砚一身青衫,手持书卷站在廊下背书,看见她过来时,他温润的眉眼绽出了笑意。
“舒意今日又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她将食盒盖子打开,里面是一碟子艾草青团。
每年到清明前后,正是艾草鲜嫩时节。从前他们一家人尚在江南时,时常会在这个时节采摘艾草做艾草青团吃,后来搬来上京后,这个习俗仍保持了下来。
他们兄妹二人坐在廊下吃艾草青团的同时,间或聊些琐事。
有时聊的是文章,有时聊的是各自的困惑,他们兄妹虽然相差三岁,但关系却很好。
纪母早逝,纪文昌成日忙着教书育人,纪舒意几乎是被纪书砚带大的,所以纪舒意对纪书砚这个兄长比纪文昌还亲近。
聊到最后,纪书砚温润冲她笑了笑:“舒意,在这世上阿兄最担心的就是你和父亲了。如今阿兄不在了,你要替阿兄照顾好爹爹,切莫再执着阿兄的事,阿兄只盼着你和爹爹往后能平安顺遂,一世无忧便好。”
话落,纪书砚倏的化作一股轻烟,飘上枝头散开了。
纪舒意猛地睁开眼,便见天光已然大亮,她敞开的窗台上蹲着一只青色的雀儿。
那雀儿原本正歪头在看她,见她醒来后,它当即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阿兄!”纪舒意赤着脚追到窗畔时,就见那雀儿掠过花枝,又飞过院墙,然后远去了。
琼玉听到动静进来时,就见纪舒意站在窗旁,眼眶微微泛红。
“娘子。”琼玉轻轻唤了一声。
纪舒意飞快擦了下眼角,嗓音微哑道:“我没事儿,你去看看朝食好了没有?我等会儿过去陪爹爹用饭。”
琼玉应了声,她唤云绯进来服侍纪舒意梳洗,她则去厨房看朝食。
陪纪文昌用过朝食后,纪舒意便让阿顺套了马车,她去城外祭拜了纪书砚。
纪舒意上一次祭拜纪书砚还是一个月前了,这一个月里上京又下了好几场暴雨,但纪书砚坟上的土却丝毫没有被暴雨冲刷过的痕迹,甚至连墓碑上也没有泥点子,显然除了她之外,还有人也时常来祭拜。
纪舒意让云绯将装着香烛纸钱的篮子放下,然后将她们屏退,她独自一个人蹲在纪书砚坟前,为纪书砚烧纸上香。
约莫过了两刻钟之后,纪舒意才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
想到今晨那个梦,纪舒意望着墓碑,轻声道:“阿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爹爹,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待纪舒意祭拜完纪书砚回到纪家时,才知晓她出门这段时间,安平侯府和宫里都来人了。
“安平侯府是安平侯亲自带着沈大郎君来向老爷赔罪的,但老爷没见他们,只让老奴转告他们,郎君的坟茔在城外,他们若向赔罪,直接去郎君坟前便是。”忠伯道。
纪舒意脚下一顿。
他们父女俩迫于现实,不得不放弃对沈怀章的追责,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原谅沈怀章,更不代表他们会配合侯府演一出冰释前嫌的戏码。
更何况,这件事闹的这般大,纵然沈怀章最终没有获罪,但坊间百姓却早已看出其中端倪。
沈铎好面子,沈怀章一贯伪善,经此一事后,他们父子俩只会声名狼藉。
纪舒意眼底滑过一抹厌恶,旋即交代忠伯:“从今以后,但凡沈铎父子来不必禀报,直接轰出去。”
这父子俩多看一眼,他们心中的恨和无能为力便会多深一分。
忠伯忙应了,旋即又问:“那娘子,侯府送来的那五百贯钱怎么处理?”
“我们不要,还给他们。”
五百贯钱就想将这件事掀过去,他们做梦!
忠伯应下了,纪舒意又问起宫里来人一事。
“宫里来人宣了旨意,说是陛下知晓了老爷的冤情后,特地下值让老爷官复原职,除此之外还赏赐了许多古玩珍品。”
纪舒意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忠伯先带人将东西收进库房里,她则去见纪文昌。
纪文昌穿着一件灰色的宽袖衣袍,满头银发束的整整齐齐的,正抱着一道明黄的圣旨坐在圈椅上出神。
自从得知纪书砚染鼠疫过世后,纪文昌瞬间一夜白头。
“爹爹。”纪舒意轻唤一声。
纪文昌回过神来,勉强扯出几分笑意:“舒意回来了。”
纪舒意唤来阿顺,让他将纪文昌的药端过来。服侍纪文昌喝过药之后,纪舒意才问:“爹爹有烦心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