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未见的少年,此刻正持枪立在废墟中央,周身缠绕红莲业火,黑衣被鲜血浸透,整个人犹如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凶兽。

他恶狠狠地抬头,怒瞪悬于半空中的涂山夭夭,察觉有异,目光陡然一转,煞气便又要冲将而出,却在触到黑衣少女的一瞬间,瞳孔剧烈颤动,快要燃尽青丘的火焰霎时熄灭,化作青烟消散。

所有的疯劲突然泄了个干净,他嘴唇动了动,长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又变回了那个无措的孩子。

“我……”他刚开口就呛出血沫,却固执地用手背擦去,不肯在她面前示弱。

三个多月,一百来天,日夜酝酿的狠话全堵在喉咙里,朝思暮想的名字在口中转了又转,最终却变成了颤抖的抽气声,他死死咬住下唇,眼眶红得吓人,却倔强地不肯落泪。

像极了当年他在竹林里浑身是伤,却依然不肯低头的样子。

扶倾不受控制地走过去,站定在哪吒面前,黑瞳里倒映出他浑身是血的模样。此时的他称得上狼狈,可那双眼睛却执拗地盯着她,他不敢眨眼,怕一闭上眼睛,她就会再次消失。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扶倾指尖微颤,想要拂上他的脸颊,却停在了半空。

哪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染血的手指悄悄攥住她的衣角。

扶倾垂眸看向他的动作,“江岫云呢?”

他只是摇头。

扶倾轻轻一声叹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喑哑道,“你说过…要带我来青丘……”他深深地望进扶倾的眸子,像是完全看不够一样,

“……找了好久、才找到……”

眼眶一热,声音开始打哆嗦,他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什么就要喷涌而出,他快要炸开了。

扶倾听罢,心下不忍,掌心向上凝聚魔气,刚要覆上他的心口为他疗伤。可是他突然抬手握住她的手掌,眼底流淌着某种执念,仿佛宁愿血流至死,也不要她施舍法力。

见状,扶倾瞬间冷脸,她一甩手,退后,“好,那你就死在这儿吧。”

结界骤然升起,将两人隔开。

“扶倾!”

哪吒扑到结界前,染血的手掌在透明屏障上按出刺目的红印,他用力拍打结界,就像只被抛弃的幼兽,他的目光紧紧追随她,跟着她的步子在结界外跑动,声音哑的不成调子,一遍又一遍,不停呼唤她的名字。

扶倾转身,浑身僵硬,却仍然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不肯回头。

“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她背后炸响,扶倾猛地往后看去,只见哪吒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虚弱地呻//吟。

“主上!”狐卫慌忙来报,“那小子看起来,气息快断了!”

夭夭一听,立马拉住扶倾,“别上当!刚才他打架的时候还……”

话未说完,扶倾的身影早如离弦之箭冲出结界,她一下跪地将哪吒抱起,少年颤抖的身体贴在她怀里,气息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

“好疼……”

哪吒气若游丝地往她颈窝里埋,嗅闻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刻意控制体内法力,让业火在他经脉里肆虐,每寸皮肤都染上不正常的红色,

“我是不是快死了……”

扶倾不语,只是咬破手指,把血珠滴进他口中,保他性命。

做完这些,扶倾便松了怀抱。

哪吒悄悄睁开半只眼,察觉扶倾的离意,又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恰到好处地溢出一缕鲜血,

“姐姐……”

扶倾一愣,又松不开手了。

夭夭九条尾巴都炸成团,她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两人撕开,“别信他!你看他分明在装!”

“闭嘴。”

扶倾打横抱起哪吒,少年立刻乖巧地把脸埋进她胸口,讨好地蹭了蹭。

路过夭夭时,刚还要死要活的哪吒突然斜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你你!”

夭夭气得牙痒痒,在原地跳脚,“别被这只狐狸精骗了!”

吼完,她一愣,气急败坏更甚,

“不对,到底谁才是狐狸精啊——!!!”

-

经此一战,哪吒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要什么,就得又争又抢。

该用手段就用,哪怕上不得台面。

青丘的偏殿临崖而建,窗外是终年不散的云海,几乎不见日光。哪吒被安置在铺满狐绒的软塌上,他伤口早已愈合,却每日装出不久于人世的虚弱模样。

侍女送来药汤,却被哪吒一记眼刀钉在原地。

“她人呢?”

侍女不敢看他阴沉的脸色,“在、在主殿议事……”

哪吒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我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狐侍女吓得扭头就跑。

“他又要死了?”

扶倾满脸无语地着看向跪地的狐医,“这十天不到他都病危几次了?”

涂山夭夭翘着腿嗑瓜子,“不如让我去给他个痛快?”

扶倾突然起身往外走。

“哎!真去啊?”夭夭的瓜子撒了一地。

“煎药。”

-

涂山夭夭不愧是真狐狸精,早就看透了哪吒的那点小心思,刚开始对他美貌的垂涎已经变成了百分之百的嫌弃。

她是真不懂,这臭小子脾气又坏嘴又硬,到底是怎么把璇玑吃得死死的。

“装,继续装。”九条尾巴在地上猛地一甩,把门嗙地关上,夭夭咬牙切齿,“那点下作手段,你就仗着她心软!”

“那怎么了。”

哪吒看到是这狐狸来,索性演都不演,闭眼翘脚躺在床塌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还衔着一根从桃花林摘来的草段,哪还有半点病危的样子。他无所谓道,“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这两天,他白日去帮工整修被他破坏殆尽的桃花林,晚上回来就开始“吐血”写遗言,非得把扶倾闹来看他才肯罢休,每天都过得都非常充实。

整个青丘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他在装。

可扶倾偏偏就吃这套。

这才把夭夭气了个好歹。

“你们在说什么呢?”

门突然被推开,扶倾端着药碗站在逆光里。哪吒瞬间缩回被窝,“好冷……”

“哪吒,够了。”扶倾把药碗搁在案几上,“既然桃花林也修得七七八八了,你便下山吧。”

“不要!”哪吒在被窝里着急地喊出声,都忘了自己如今“病入膏肓”的身份了。

夭夭在一旁幸灾乐祸,尾巴摇得飞起,整只狐软软地贴上扶倾的手臂,又娇又媚,示威般回视哪吒,像在跟他宣战。

哪吒深吸一口气。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突然打破屋内的宁静,他撑着床沿,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一副随时要昏厥过去的模样。

扶倾转头望来,夭夭则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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