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昼!你!”

还不等元游呵斥儿子,就见安兰朱通红着一双眼睛道,“夫君,你当真是准备联姻?”

元游忙安抚地拍了拍安兰朱的背,“没有没有,我那是劝儿子再找一个,他反正都被那女人抛弃了,还天天舔着一张脸去,他不嫌丢人吗?”

安兰朱将那象牙箸往桌案上一放,她轻声道,“我请了女先生进宫教我识字喝念书女先生和我说,长安城中许多世家女子会主动为夫君纳妾,圣人你愿意娶就娶吧。”

说罢安兰朱就牵着虎虎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正殿而去。

元游狠狠刮了自己儿子一眼,“我真是想不到,我来到这异乡,每天与古代人打交道也就算了,竟然还生了一个封建大爹!主动给你阿耶纳上妾了!”

元昼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那阿耶还嚷嚷着要我再娶吗?”

“你赶紧滚回你那谢宅,假扮那女人的夫君去!”

——

元昼缓步迈出丽正殿,带着秋意的凉风将他饮过鹿血汤羹的燥热都抚平了。

他出来前,阿耶和阿娘正在抱着虎虎讲睡前故事。

他阿耶总是会讲一些,除了他没有人听过的新奇故事

当他把这些新奇故事手舞足蹈地讲给李簪月说时,李簪月则会嗤笑着反驳他。

“怎么会有公主因为吃了继母的毒苹果而陷入昏迷,所以必须要旁人的真爱之吻才能唤醒,公主的所有吃食都有人试毒的!”

“公主就算受到了纺锤的诅咒又怎么样,公主又不用做针线活,只要和尚服局的女官说一声,就会有无数的绫罗绸缎送到她的面前。”

“那个在二十张柔软的羽毛被下仍旧能感受到一粒豌豆的公主才是真正的公主。”

李簪月这个时候则会不顾宫人阻拦,拉着他去看那张她小憩的床榻,连珠帐、象簟席、晖貂褥,一方青玉榻上纤尘不染、一丈云母屏风紫炉生香。

那个时候他想,李簪月就是传说中的豌豆公主。

就是矫情到一粒豌豆就能将她膈应得浑身酸软的豌豆公主。

只是如今时移势易了,从来都要旁人试毒的豌豆公主连云涌做得难以下咽的食物都吃得下去;

有数不清绫罗绸缎的豌豆公主会在琼衣坊里为了一匹桂布讨价还价;

随便给她找一张什么榻床,她总是沾上枕头就着,甚至豌豆公主还会被迫和他在贡院那狭窄的阁楼里翻云覆雨。

元昼下意识地想去摸他腰上的赤玉箫,他这才想起,那玉箫被他留给可怜的豌豆公主锁门了。

他缓步迈入丽正殿的后的望仙台,他拾阶而上,望着这隐没在夜色中的宫城。昔时的骄奢凌人的大明宫几经战乱后,只剩一个庞大易碎的空壳了。

他六岁时,作为皇子公主们的预选伴读,第一次入大明宫。

很多年后,李簪月仍旧会时常念叨谢修齐诗赋中那对大明宫瑰丽非常的描述:

“三殿连甍,金铺玉户,荣华蔽日遮天;九重宫阙,如踞天枢,四海九州尽在一姓掌中。”

他不是谢修齐,他除了将嘴巴张得老大,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里好大啊,比草原还大。”

“什么草原,这里是我的家,可不是你放羊牧马的地方!”

李簪月骄纵明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拿着那赤玉箫在他背上狠狠打了三下,不疼,但是他却记了快二十年。

他知道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极其刻薄,可是他转过头去,望着手握着赤玉箫的女孩时,第一眼,他只觉得惊艳无双。

公主当年、明珠对月。

他跟着数十个男孩、女孩儿拍成一列,仆人们一拥而上替他们整理着衣裳和发髻,然后所有人都摆出恭敬妥帖的笑容。

彼时他根本就不能理解这个笑容的含义,多年后他攻入长安城时,会在这群人脸上再次看到这个笑容。

这个笑容叫做谄媚。

李簪月就拿着那赤玉箫,小鹿皮靴子登登作响,她永远享受这些所有人聚焦于她的时刻,后来她用那赤玉箫点了点他的肩胛骨,“就你了,我还没有过胡人的小跟班呢!”

“可是我不是你的小跟班,我入宫是来读书的。”

这句话后来让他狠狠吃了一个教训,人生在世,不用每次都说实话。

虽然第一见面,他就惹恼了她,可是他还是成为了李簪月弟弟李惟曦的伴读,他的阿耶与阿娘跟他说了很多,什么战功彪炳、什么钳制重臣。

后来他才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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