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萤听了这些话,泪便止不住坠下来,戚戚道:“先生,我追随先生至此……自明州,到封河府,几乎走了我一生不曾抵达过的脚程,如今只是一句逐出府去。”

明影定定地望住她,心中一凝。

二人僵持之际,廊下传来声动。

郑袖微轻叩:“明郎,我来瞧瞧萤娘如何。”

胡萤撑着桌案,缓缓站起身来,见郑袖微曼步到她身前,极贤良地将她扶住:“且坐,此处不是什么高门望府,你也不是买来的丫头女奴,不用见外。”

她转过脸,又见桌上放着药膏,惊声:“这是伤了哪里?”

胡萤低着头,如实答。

“夫人,是奴昨夜不慎崴伤了脚,不是什么大事。”

“上过药了?”

胡萤点头,“多谢夫人挂怀,已没有大碍。”

郑袖微听了此话,缓缓叹了口气,朝明影淡下声来,“明郎,无论如何,萤娘是你早在明州便侍奉左右的忠奴,如今追随到封河府来,到了你我这处,却受了如此大的委屈,真是亏待了她。”

明影深知郑袖微是个何等聪慧的女郎,顺势接下了话。

“她出生乡野,许多事,许多做法,在封河府不见得能行得通。”

胡萤心下明了,一言不发。

郑袖微叹声,“萤娘是个有气节的女奴,早前做得是侍奉笔墨的活计。按理说,书房丫头是不该与那些粗笨之奴屈居在一处的。昨日我想为你单独挑一处居所,你却又婉拒了我,如今我问你,萤娘,你可愿意另居它处,也能清净,平日里和她们也碰不得面。”

胡萤抵着唇:“夫人……我是一个女奴,没有独处一间的说法。”她面向明影,又朝向郑袖微,行了一礼,埋颈间,双眼已是红透,“夫人,先生,我初来府上便惹了这样的祸端,自知犯错。奴生在明州,许多事,并不懂得,请先生、夫人允诺我离府,回明州去。”

郑袖微愕然望着她,又望向明影,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寂静之间,明影先开了口。

“萤娘,你通晓文墨,回了明州,便另寻他主,侍奉笔墨诗书罢。封河府偌大,于你而言,也并非归处,府上我也不需太多仆役。”

说罢,他觑向郑袖微:“夫人来办此事吧。”

她听了半晌,终于咂摸出其中滋味,反应过来,这才将将一笑。

“萤娘要走,明郎不留,倒不知让我一个做主母的如何了……不留萤娘,总显得我不容一个女奴,留了萤娘,却又像是我强人所难了。”

郑袖微缓缓一叹,“如此,萤娘离府一事,倒也不急。既来了,便多住一两日罢。这几日刚下完雨,车程想必有些不便,待明后日,休整一番再回不迟。”

她一顿:“这一季将过去了,我还未曾回燕王府向殿下请安,先前殿下吩咐过,若是明郎愿意,也可一道去。”

郑袖微试探着,轻声,“明郎今日可与我同去?”

胡萤听了,心下猛地绞紧,当下便望向明影。

只见他眼睫一抖,并未落下太多情绪,只是顿了一顿,平声:“殿下于夫人有相救知遇之恩,我不过一介文人弱才,还有许多文章不曾修葺,夫人且去罢。”

郑袖微轻“嗯”一声。

“也好,今日府上出了事端,明郎在府上便暂代我的‘主母之责’吧。”

她娇俏笑了一记,伸出手来,替明影理着衣衫外领。

胡萤识趣地退了半步,垂下眼去。

“近来秋寒,我一两个时辰便回来。膳食都在厨房温着呢,你若是要喝汤饮茶,便使唤厨房的下人伺候,莫要将就了自己。”她柔下声来。

待理好衣衫,郑袖微适才踱出房门。

廊下刮起了风,挑起门帘,叮当地响。

胡萤抬起了头,望着郑袖微离去的方向,又觑向明影。

他只是伫立着,不曾动过。

哪怕对面柔情蜜意,哪怕体恤入微,都不曾让他笑上一笑。

胡萤心中很酸涩,连带着眼角微微湿润。

她想,也许先生也真是身不由己的吧……从前在明州,他分明笑得很开心。

可在封河府,她鲜少再看到他的笑颜。

**

茶室轩敞,却透着一股沉郁之气。深色的檀木梁椽低低压下,窗棂虽阔,却覆着一层质料厚韧的暗青纱绸,将天光滤得稀薄清冷,在地砖上投下些许黯淡的纹影。

何让身前摆置着一尊造型古拙的青铜饕餮纹香炉,炉中一缕素香静静袅绕,气息清冷,似松非松,弥散开去。

郑袖微跪坐在玄青色软垫上,身后立着几座半人高的乌木灯架,此刻并未点灯。

室内昏暗僻静,唯有一线烟迹无声地蜿蜒着,亘在二人之间。

半晌,何让适才开口,沉声。

“你方才说……那个女奴叫什么?”

郑袖微有些迟疑,“奴说……姓胡,名萤。虫底萤,明州人氏。”

何让双目攫着她,长眉微压,一言不发。

郑袖微深知他脾性古怪,以为自己触了逆鳞,一时将茶盏搁下,深深伏跪:“殿下宽仁,可是奴说错了哪处?”

她的问句,迟迟悬在梁上,未曾等到回音。

直至那线香燃得已然有些颓然了,何让才低笑出声。

他低笑着,笑声由弱渐强,直至笑得过于恣意嘲弄,让郑袖微不敢抬头窥探一眼。

待笑声渐消,何让开口:“你与明影盘算在哪日将她送出府去?”

郑袖微不明缘由,如实道。

“奴说得是今明两日,这两日时机合适,便将胡氏送回明州……殿下如此,是对此女别有打算吗?”

何让嗤笑一声,徐徐站起身来。

他身形颀长挺阔,室内本就昏暗不明,他的身影拦在郑袖微身前,更是劈下一道阴翳。

“孤只是笑,笑世事无常……最荒唐的,最捉弄的戏码,偏都让孤看遍了。”

何让望着窗前晃荡的暗青纱绸,“你追随孤,多少年了?”

郑袖微埋着头。

“自奴家门蒙冤受屠,殿下救奴于水火,已有五载。”

“五载,你该知晓‘主仆’二字。孤问你,你以为胡氏之于明影而言,可是主仆?”

郑袖微踌躇道:“似是……却也不是。那日二人初见时喜不胜收,并非矫饰;明影谓她,也确是关怀,今日胡氏脚上有伤,他当即便使了药膏。不过胡氏,倒真切地将自个儿当作女奴,并不愿独居一处,被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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