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孔瞻就没有再单独找过谢恒谈话。

到了傍晚,谢恒领的兵如同能预知般料敌先机,没能给敌方任何可乘之机,用一种及其短暂而又迅速的方式结束了交锋。

孔瞻看着谢恒蛰伏在深夜的丛林里,更深露重,视野的远方正是匈奴军的身影。

他取下背上的弓,借着粗壮的树干遮掩,双臂展开,肌肉绷紧,一张沉重的弓在他手中拉满,孔瞻隔得很近,甚至能清晰地听清扳指跟弓弦摩擦发出的渗人声响。

眉目沉静,露水压在眼睫之上,一点寒芒忽闪,随着破空的一声,离弦之箭恍若撕破虚空,裹挟着千钧巨力洞穿了三个人的头颅,鲜血顿时飞溅——!

敌军骚乱了。

因为其中先从马背上翻身倒下的,是他们的首领,余萨。

“……”

孔瞻无话可说,瞠目结舌。

一个人的天赋竟能高到如此地步,竟能在这个距离之下稳稳拿下敌军的头颅而分毫不差,他分明只有二十二岁,即便是从小磨练也绝非易事。

如他所愿,这个滔天的功赏瞒住了大部分的人,由孔瞻领下。

“恭喜孔将军,若得提携,可别忘了兄弟们呐!”

庆功宴上,除了忙不迭急着恭维他的人,其余人已经在聊之后要与三殿下的亲国舅,中山侯朱靖汇合,一同班师回京的事情了。

孔瞻喝了不少酒,恍惚间站起身,看到不远处的谢恒独自坐在一旁,因为他昨晚心情不佳,孔瞻不愿触霉头,他自己也一语不发,今日没他的戏份,因而更没什么人敢上前说几句什么恭维的话。

谢恒屈膝坐在营帐前的台阶上,一旁放着一壶酒,看样子一口没动,他垂目细心地给他的鹰擦着爪子上的血,那是在射下余萨的头颅时,停在上头沾染的。

忽然,谢恒抬头,瞧到了他,他才像是忽然想起来身旁还有一壶酒似的,冲他一笑,恭喜般地扬起酒壶晃了晃,掀开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这时孔瞻才忽然意识到,有某些足矣改变他心志的转折,悄然间发生了。

……

……

“咳……!”沈絮匆忙间扶住窗台边缘,跌跌撞撞间撞倒了不少东西,一时随着他的动作尽数摔碎在地上。

夜幕当空,月色照人,将沈絮惨白的脸上一条又一条丑陋的青筋映得格外清晰,他完全招架不住忽如其来的痛楚,没有了药物的控制,每一条经络中潜伏已久的病脉隐隐作祟,他表皮的肉蠕动着,犹如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皮肉下起伏。

坏了,怎么在这个时候毒发了。

谢恒不日就要回京,照这每月毒发的势头,若下个月没有解药他就得重蹈覆辙,届时若是恰好撞到谢恒就……

更何况每日晚上高德顺都会来送东西,白日还好,能用不在家搪塞过去,若到了夜晚就不太好模糊了。

沈絮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骤然一刺激,他没忍住,“哇——”地从喉咙口喷出一口猩红的血。

沈絮五指死死抓住胸腔处的衣领,用力往下摁,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近乎震碎肋骨的心跳声减缓半分。

他奋力睁开被汗水糊住的双眼,在重影间不断寻找着什么……

……要快一点,快点找个什么东西分散一些注意力。

沈絮抓住了桌面上的半截玉佩碎片吊着的羽穗,却不小心踢到桌角,身子失衡,重重跌倒在地上。

……

……

一贯如此,从未改变。

祸事无能为力,痛苦无可奈何。

人生来分三六九等,低贱之人的性命不如阿猫阿狗,每一次交锋与试探,都需要他踩在生死线上才能勉强迈出一步。

粉身碎骨之人何其多,可他们却连被提及的资格都没有,青史不留名,碑碣无其姓。

他们要记的东西太多,光血海深仇就已经铭记了一大半,因而有些前尘旧事就总是被抛之脑后,再也容不下。

谢逊说的那些相遇早已经在沈絮的脑海中淡忘,他只记得应下太子的交易前,自愿喝下的那碗药究竟有多苦。

他无路可走。

即便知道谢逊口中没几句实话,但却能借着他的情谊多迈上那么一两步。

这没什么,史书由胜利者书写,若他赢了,想做权臣还是忠臣不过是笔墨之分,若他输了,那所谓的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也不重要了。

他紧紧握住手里的那半块玉佩,微微蜷缩身体,从肺腑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狂跳不止的心脏因而得到了一丝虚假的平静,嗡嗡作响的耳膜也开始能隐约听到些别的动静。

风声、树影唰唰声、交谈声、脚步声。

脚步三浅一深,及其缓慢,最后停在了他的门前。

最后响起的,是敲门的声音,还有一道熟悉的传令声。

“大人。”高德顺顺着门缝小声说,“此时打扰您有失礼仪,实在是方才奴才收到了殿下来的信,他叫奴才给您传个话。”

“……”

“……”

沈絮止住颤抖,手里的玉佩握得更紧。

“您不在么?”

高德顺仔细听了听,又感觉能听出些细微动静,没能得到允许,他也不好自个儿就开了门,于是说,

“奴才说了,您若是在,便听一听,若是没空,也不妨事,奴才明日再来时,会与您再说一遍的。”

“殿下叫奴才跟您说,他大胜得归,最快半个月就能赶回来,叫您别乱吃东西,等着他。”高德顺说着说着有些委屈,“……对,奴才送的也不让吃了。”

房内没有动静,高德顺又叫了几声,心中便有些感到不安,手刚搭在门上,门内就传来一声嘶哑残破的声音——

“别进来。”沈絮捂住闷咳出血的嘴,狼狈地说,“我没事。”

“但您的声音……”

“——我没事。”沈絮说,“受寒了。”

“奴才知道了。”高德顺迟疑片刻,下了一个台阶又折返,叮嘱道,“虽快入暑了,晚上是还有些冷,大人也要记得多添些衣裳,奴才明日就给您送来。”

也不知沈絮听到了没,门内没传来的动静。

高德顺想了想,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回了殿后,高德顺便越想越不对劲。

譬如声音。

受寒了是这么个声音么?好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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