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牢狱内,混着污浊的气息。终日难能见光,似从阴曹地府而来的寒一寸一寸逼近皮肉。

张问安不是没有下过狱,初入官场时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十年前边地暂居,起兴写诗,不想遭人诬陷,被指暗讽圣上之世,因而触怒靖元帝。

他记得很清楚,靖元五年的一整个冬天,自己都是在牢狱度过的,后来还是老师求情,靖元帝息怒,他才得以归家。

往后十年无甚建树,不受提拔,只能在京混个散官。

今时再回,却是审官。

张问安拢好外袍,小臂上还搭着一件兔绒毯,“那女子何在?”

狱卒弯腰垂首,“刑狱污浊,大人还是去堂上坐下,何必亲自来?吩咐一声,小人定速速将人犯带到大人面前。”

张问安不理睬,目光望向面前无底洞似的刑狱,“带我过去。”

邓姝被关在牢狱最里,他往前一步,脸边的温度再寒一分。

最后,脸颊燎过一层火光。

张问安站在外面,隔着木栏望见缩在一角的女子,她乌发凌乱,气息也微弱如将死之人。

“你知不知道,因你敲登闻鼓,这朝堂,乃至整个京城出了多大的乱子?”

她笑得轻微,肩头细细抖动起来。

“如此,才好,不是吗?”

“我就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看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问安轻笑,“你还真是不怕死。”

他取下兔绒毯,穿过木栏将它放在茅草上。

“有人托我将此物给你。”

邓姝立时凝神,只瞥一眼又转回目光,又酸又痛的气息涌入咽喉,摧得她心如刀绞。

她不愿在张问安面前显露一丝一毫的脆弱,更害怕殃及旁人,便竭力稳住心神,指甲将胳膊扣得生痛。

“你在京中有相熟之人?”

邓姝苦笑,语气异常舒缓,“我本就无亲无友,两个亲近的,一个身死边地,一个斩首于城门,哪有人还念我?只怕是看我可怜吧。”

张问安无心深问,耳边响起女子平静的声音。

“大人,要如何审我?”

方才想起旁的事,她这一提,张问安才回归正题。

“我今日来,不是为审你。”

他屈着指骨,或是因冷,动作也变得缓慢艰难。

“敲登闻鼓,立于公堂,受皮肉刑,将自己置于无间地狱,却只是为了那样一个人。”

邓姝语气终于有了起伏,“大人当然觉得不值,可我非大人,大人亦非我,旁人不在意的清白,我在意,即便过去五年,我还是要计较。”

“他生时征战,为大梁居苦寒边疆,却要因一败战穷途末路,承他人罪业。”

她咬着牙关,“我只想问,凭什么?”

这一句,如刺贯入张问安心里。

他缓缓蹲下身,扶着冰冷的木栏,与她平视。

“怨恨有因,你状告公堂,口口声声说有冤。”

“那你……究竟要告谁?”

一场秋雨一场寒。

朱墙上覆着一层雨,琉璃瓦被敲得脆响。

待向靖元帝述完邓姝一事,薛令夫才匆匆忙忙从大殿出来,顶着额角细汗接过太监送上的伞,便一路向永华门那边走去。

方才紧绷,此刻承接寒凉的雨,倒也不觉得冷。

“薛侍郎。”

行走须臾,不远处陡然有人唤他。

薛令夫几乎一颤,凝着眼往檐下望过去。

那人穿着赤色官袍,银灰长胡被风吹动,纵是相隔数尺,不立于面前,却依旧透过雨雾传来几许沉稳。

薛令夫忽地放缓脚步,踩着石阶走到檐下。

“袁大人怎不走?”

雨虽阻人,可从此到永华门不过一刻,算不上远。

袁齐拂须,抬了抬下巴。

“等雨停。”

薛令夫垂首笑笑,“大人雅兴。”

袁齐几乎同时笑出声。

“那女子之事如何了?”

“还是让人心烦。”

纠结片刻,薛令夫又开口:“昨日那女人忽地说要告曹明,方才在陛下跟前,我想了许久还是没将这事说出来。”

自从上次因对徐诲施凌迟之刑而被靖元帝责罚,薛令夫不得不谨慎,做起事来也比过往考虑更多。

袁齐道:“不过是奉命办事,有何不敢?如今刑部与御史台共审,就算是日后担责,也不只是你一人,更何况陛下也不该问责于你。”

薛令夫忽然好受许多。

“她既说要告曹明,你如实办就是,错不了。”

他倏尔轻笑,“你难不成还怕她那一个女子?”

薛令夫羞愧。

袁齐将手拢进袖口,目光转向雨幕,“一入秋,天就冷得快,这也将入冬到年关了,你我都不是年轻之人,合该一身无碍过年关。别把事压着,这人心里事一旦多,就烦啊。”

裴兰瑛几乎在窗前坐了一整个白日,直到天色昏沉,才看见裴今尘穿着青绿长袍走在瓦檐下。

他早上走得急,忘披件衣裳,天一黑便更冷。从翰林院回府,不乘马车,寒风灌袖,他脸被冻得有些发青。

“哥哥!”

裴兰瑛招手,刚跑几步又折返,匆匆拿过桌上的信后飘飘然似地到裴今尘跟前。

裴今尘忽地心里发暖,年少时从书院回家,裴兰瑛也总如此一路小跑迎接他,嘴里又不停地唤着“哥哥”。

他突然不觉得这天有多冷了。

“这几日下雨,你慢些,免得滑倒喊疼。”

裴兰瑛跺跺脚,“宫中可是有什么事?哥哥今日怎回得如此晚,我都等了你好久。”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我今日走回家,便耽搁了些。”

裴今尘后知后觉,终于察觉她话里的端倪,“你等我做什么?”

裴兰瑛将信递上去,“霍凌秋给你的信。”

裴今尘正要拆信,见裴兰瑛一直在旁候着,便将信藏到袖子里。

“他都写了什么,你看看。”

她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外面冷,我回书房看。”

裴今尘实在低估了裴兰瑛的好奇,他一路回书房,她便一路跟到书房。

裴今尘觉得有些好笑,又气着潦草将信看完。

“信上写了什么?”

“私事,不予告知。”

裴兰瑛知道裴今尘是在呛自己,暗暗后悔早该不做君子将信偷偷看了。

“你若真想知道他近况,就写信给他。”

裴兰瑛背过身,“他都不给我写,我才不给他写呢!”

见她气得脸涨红,裴今尘才知将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她等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这封信。

“这信上写的都是些杂事,霍世卿说他在雁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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