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狸站在路边,看着乞儿们围成一圈大快朵颐,宛若制作玉容膏时她揪扯的花瓣,心里不是滋味。

“姐姐你不吃吗?”眼睛钻心的疼没办法阻挡饿了许久的石娃狼吞虎咽。

阿禾吃东西只能趴在地上,闻言抬眼。

詹狸揉乱她的头发:“你们吃吧。”

她忆起烧饼郎所说的采生折割,原先没什么概念,现下见到这些断羽的鸟儿,才似有所感。他们长这么大,唯一能果腹的只有难以言说的苦楚。就算施害之人已锒铛入狱,那些烙印在他们身上的伤痕,也能叫他们一辈子无法安生。

“不要怜悯。”

詹狸曾在怡红院捡到一只奄奄一息的狸奴,把本就不多的食物分给它,被老鸨撞见。

老鸨毫不留情地贬低:“你已经足够可悲了。”

自己都已泥足深陷,何暇怜他人霜雪?詹狸可怜过,知晓怜悯的高高在上与自作多情。但她不是自尊自爱之人,最喜欢旁人怜悯她,对她心生恻隐。

世上若无怜悯,在她幼时快要冻死的冬日,就不会有妇人把她带到柴堆前,捂暖她的手脚;在她即将沦为饿殍的晌午,便不会有萍水相逢的路人,递来半壶温热的粗茶;在她被抛弃的昏暮,更不会有心善的陈氏,给她一个家、一条生路。

詹狸胡思乱想,连曹昀何时走的都不晓得。

嘴上说“去去就回”的娘子,很晚才回到卧房,幸好詹景行不会说她。

詹狸惆怅地趴在榻边,脸挨着詹景行的腿,掰手指算账,“除去尾款、月租、装修铺子,本钱四十两,做香蜜手膏成本十两,玉容膏投入十五两,虽然是一家人,也要发够工钱,余下十两左右,这部分不能动。你手上还有十两呢,留来给你请大夫吧。开业两个月有余,生意好的话,一日毛利约三两半,冷清则只卖出廖廖几百文……”

银钱虽不充裕,但已经回本,她该想的是扩大营收,而不是留心什么乞儿、养济院。怜悯心泛滥,如同往无底深潭丢石头,徒费心力罢了。

“夫君,”她抬手,不自觉放在了詹景行大腿上,“你说我再做个什么好呢?香蜜手膏虽然卖的好,也有客人说用起来不方便,要是有凝固的一涂即润的……”

詹狸灵光一现,轻拍大腿:“就叫兰泽手霜吧!”

一阵轻颤从掌心传来,詹狸才知道她拍的是詹景行的大腿,抬头,落入他水光粼粼的湖畔。

“对不起,弄痛你了?”

詹景行自然没办法回应,掌心那处仍在颤动,她继续摩挲他的大腿,想要唤醒他。有绯色爬上詹景行双颊,如果她仔细去看,会发现他整个脖颈,连带耳廓、胸膛都红了。

“这里能察觉吗?”

詹狸的手指触及内侧,怀疑是他哪块肌肉萎缩才动弹,一脸无辜地使力揉按。他喉结蓦地上下一滚,含着未言尽的沉绪,咽下几分隐忍的滞涩。

詹狸好像听到了一声呜咽,她举高双手自证清白:“我没有在欺负你。”

詹景行睫羽抖动,闭上眼睛不理她。

“景哥儿,景哥儿?”詹狸不饶人,继续唤他,“夫君,相公,嗯?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我是在帮你呀,羞什么。”

再怎么折腾,詹景行都没再回应。

最近几个月店里不忙,詹狸全权交给乔双她们打理,自己则是忙着研制兰泽手霜。要赚够很多银钱,才能带爹娘他们去更好的地方。

她将芝麻油与兰草一同密封,浸泡多日,使油脂吸尽兰泽之香,摇身一变成为“香油”。

想要凝固成型,蜂蜡必不可少,詹狸调配了数十种比例,不是太稀就是太稠,心烦意闷地踢开灶房门口的石子。

怕嫂嫂和娘绊倒,又弯腰捡起来,老老实实回去熬蜂蜡。

她把控火候简直是行家,旁人都说做菜最讲究火候,这话在她和娘那里都是放屁。火大火小,娘都能把饭烧得很好吃;但火候控得再好,她做出来的饭食依然难以入口。

詹狸在瓷钵内倒入蜂蜡与香油,隔水煨化,欲其坚则增蜡,欲其软则添油,大约蜡四油六时,有了雏形。

继续文火加热,烟气缭绕使她呛咳几声,她用衣袖掩住口鼻,把手抻远,拿着竹筷不断搅动,直至蜂蜡完全融化于香油之中,不分彼此。

詹狸忙将瓷钵从热水中取出,隔着厚厚一层麻布,还是把指尖烫得通红。

趁其未凝,她加入少许青黛,一种天然矿物,使兰泽手膏呈月白色。这样涂在手上,可以把手衬得更白嫩。

为了增白和赋予光泽,又加了些珍珠粉。

待油面泛起细密纹路,她顺着一个方向快速、轻柔地搅动成百上千下,像娘搅打蛋清一样,让色、香、油、蜡充分融合。

小臂又酸又涨,詹狸右手累了换左手,左手累了咬咬牙。

直至膏液稠密,提起木筷时,如丝般顺滑垂下,这就叫“溜丝”。

她狠力甩了甩手臂,喊:“大伯哥,来帮我下!”

大伯哥闻声而来,他今日难得休息,平常忙上忙下,忽然得闲还有些不习惯。

他端起瓷钵,这摊东西比他想象重好多,难以相信瘦瘦弱弱的詹狸拿得起来。“这么重,你该早喊我,不要怕麻烦。”

“刚刚在调制嘛,我省得的。”

詹狸指挥大伯哥将尚未冷却的膏液,小心地倾入花苞形的模子,足足需要倒满六十个。

这花苞木制小盒,还是在武家铺子定制的,指尖的温度让她想起那日拿着画样去找武烛时,他的手臂也如此灼烫。

詹狸抬脚跨进门槛,武烛正在雕刻一个木偶,她只能看出是一个女娃娃,怕打扰就没出声。

谁知武烛抬眼瞧见她,魂都吓飞了,刻刀往前划拉伤了手,“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不顾手指的血口,忙弯腰去捡。

“别动!”

詹狸露出愧疚神色,从袖里翻出条帕子,按在伤处。

“疼不疼啊?对不住你,我该发出些声音的……”詹狸那张丹唇往他指尖吹气,武烛全身都僵硬酥麻,不敢动弹。

明明痛在自己身上,她低垂的睫毛好似诉说着,她也很疼。

武烛愣愣的,恍然想起之前,他也不经意吓到詹狸一次。那天日光正好,即使她藏在门后,发丝依旧光耀夺目,如西湖边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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