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廊尽头,出现一扇窄木门,门轴包铜,却被人用指甲反复抓挠,留下密密麻麻的半月形凹痕。我伸手,指腹碰上了这些细密的痕,便觉一股阴寒顺着指骨爬上。
“狗抓的。”窑童子瞥见我的举动,解释道,“它喜欢到处磨爪子。”随后,他从手臂上卸下了那串铜钱,每枚铜钱的底部都有锯齿状,齿形怪异,像一截截被割过的牙齿。我注意到,门上不止一道锁,每道依次排布,像层层箍上的镣铐。窑童子开锁时,不同的锁孔转动,都发出了类似婴儿啼哭的“吱——哇——”声,听得人牙根发酸。
锁开全后,窑童子用肩头抵住门,臂上肌肉紧绷,老旧的门轴发出“咔啦”钝响。门后是一间圆形土室,穹顶收拢成八角,井口被青石板压住,只留了一口拳头大的窟窿。银灰色的月光从孔里漏下,恰好砸在正面墙凿出的石洞上。洞里供着一尊观音,与防空洞倒着的那位如出一辙,眼睑被刀削平,眸子却强行睁开,黑眼珠点漆,像两粒被摁进瓷面的苍蝇。
在观音像前摆着一张供案,案面压着一块沉厚的石板,板上横陈着供品:有腐烂的苹果,干瘪的橘子,蒙着灰白菌丝的红枣,以及两只被拧断脖子的斑鸠,血早流干,羽毛却在地气里轻颤,像是要作最后一次飞逃。最惹眼的是在石板的边缘,有几道暗红的指痕,指节细长,明显是属于女子的,仿佛曾有谁被按着头,向这观音行永无止境的跪拜。
“井底之蛙,原来就是这种感觉。”李安仰头,目光穿过青石板缝隙,干笑一声。嗓音刻意放粗,却掩不住喉结紧张地滑动。自从方珞一被夺壳后,他总用这些冷得掉渣的玩笑给自己壮胆,也把温度往别人怀里塞。可惜笑话太冷,冷得我们都接不住。
方珞一照例弯了弯嘴角,没回话。她脸色比来之前要苍白了些,像在月光里呈半透明,像被水泡过的宣纸,随时会破。我瞥见她总是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那里被勒住的痕迹处隐隐约约多了条红线。就和我手腕上那道痕迹一样,红色处还渗着星点猩红。
窑童子鼻嗤了声,抬着下巴,向上指了指:“上头就是村里的那口枯井。废多少年了,没人注意,也没人在意。你们上去后动静小些,那些傀儡的耳朵比蝙蝠还尖。”
我们几人围到井壁下,手电光柱交错,周围生满了绿霉,霉斑之上,黄符层层叠叠,被潮气浸得软烂,字迹却鲜红如新,仿佛刚用血写的。头顶露出的缝隙内隐约透出刺骨寒意,就像井外的天到了夜里都渗了凉。
“怎么上去?”李安问。
窑童子没答,只蹲下身,在供案底下摸出一盘粗麻绳,绳上每隔一尺便绑一枚铜铃,铃舌被红线缠死,发不出声,在尾巴处还系着铁钩,钩背磨得雪亮。
井壁并不光滑,他扬手一抛,铁钩“铛”地咬住井壁残栅,绳身绷直,铜铃无声碰撞,暗哑却震得人胸口发麻。他将另一端抛给李安,示意他握牢。
“井深九丈九,绳子只够八丈半,剩下半丈,得你们自己往上自己跳。”他说得轻描淡写。
“跳?”我喉咙发干。半丈可是1.5米多,我大学体测都是横着跳的,但那是在平地,不是悬空在井壁当壁虎。
“我先上去,你们再来个个高能跳上去的。”窑童子抬眼,绿光在暗室中像两粒磷火,“跳上去后去接跳不上的,你们谁第二个来?”
“我先来吧,李警官押后。”陆沉弯腰系紧了鞋带,将装有骨灰的密封袋斜插在后腰,嘴里含着手电筒,眼神看向我,“等会你第三个上,我在上面能接住你。”
他嘴里虽含着手电,声音却低沉清晰。我咽了口唾沫,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窑童子看见我犹豫的模样,眼尾带笑:“我先上去,你们在下面帮忙拽绳子,若是上去了一直没动静,就把绳割断,别犹豫。再从原路返回,去找到黑狗。”
方珞一猛地抓住少年手腕,声音发颤:“什么意思,上面有人守?”
窑童子笑了:“姐姐,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只是提醒你们先防备着,万一呢?万一上面有人,你们逃得也快些。若是上面没人,我会摇动三下绳索。”
说完,窑童子将麻绳在腰上缠死,铜铃无声地碰撞,像一场哑剧的开场。他背对着,最后转身望了我们一眼,目光扫过我、方珞一、李安,最后停在陆沉脸上。
“警官,你信报应吗?”
陆沉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把手紧握在枪套上,声音低沉:“我只信证据。”
窑童子笑了笑,足尖点在井壁,纵身一跃,人如夜猫窜上,悄无声息地就没入在被掩盖的阴影里。
麻绳倏地绷直,铜铃在井壁碰撞,依旧无声,只剩绳皮“簌簌”摩擦砖缝。
等到他快探到青石板时,绳索传来第一下震动。只听见“咔啦”地一声,青石板被很用力地往外挪动,窄小的缝隙里先漏下一星尘粒,紧接着一簇光薄得几乎能被风吹断,笔直地落在了我们脸上。
在黑暗里待的太久,仰头的瞬间,令人眼眶发热。光斑恰好贴在我的眼皮上,将我和陆沉都拢在其中。偏头时,侧眼的目光正巧也察觉到陆沉抬起了脸,月色沿着他的鼻梁下滑。那光并不炽烈,却足够看清他侧脸的轮廓。像是久别重逢的熟悉,我怔住了,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窑童子给信号了,我先上去。”绳索摇动了三下,他目光回转,睫毛上还沾着碎银般的月光,正好和我相遇。我有些措手不及,喉咙里原本该自然发出的“嗯”被咽回去,只能仓促地点了点头。他眉梢微皱,却什么也没说,顺手拾起绳索,脚踏在井壁上,将视线落向我,“上去后,别掉队。”
话音未落,井外传来窑童子嘶哑的喊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布:“快上来吧!”
方珞一跟在我后面,她用手托我鞋底,帮助我踩实在井壁突出的石砖上。我双手死死攥绳,膝弯夹住粗糙的麻皮,一寸寸往上挪。我抬头看着头顶被掀开的月色,在尽头,有微光透下,像被水稀释的月。也有陆沉,伸着手等着我爬上去。
我长吁了一口气,望着深远的距离,默默给自己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