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

她不懂这种情绪,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她极少因为某件事、某个人而去憎恨什么。

若硬要说有什么值得她去恨的话,那药王谷的那场屠杀应该算得上。但她又想,师父当时告诉她,要让她忘掉药王谷发生的一切,拿着《医典》下山去找个地方安度余生的。

原来自己应该因为师父的死去恨吗?

她应该像林清瑶那样,为了师父和药王谷师兄弟姐妹们的死而卧薪尝胆,想尽一切办法去复仇吗?

林清瑶的话仿佛还在她耳边:“......为了复仇,我这些年过的很辛苦。”

原来自己这些年在浣溪镇行医救人是错的吗?原来师兄师姐都在为复仇而辛苦奔波,而自己却甘于止步医术,只做这些治病的微末营生是错的吗?

她想,难怪林清瑶会厌恶她,自己一事无成,甚至身上连半点武学功底都没有,在复仇的路上能做什么?只会拖她的后腿而已。

她想,难怪云师兄很多事情瞒着她,不愿告诉她,在师兄眼里,自己恐怕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毛孩,根本无法分担半点他身上的重担。

苏念忽然觉着疲惫,她谨遵师命,这些年兢兢业业做着的行医营生,在此时似乎完完全全被否定了,被推翻了。

她不知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她已经二十二岁了,让她再重新拜师练武已是不可能,可是再继续行医救人......这还有意义吗?

她永远不可能斗过秦鹤年,他手里有牵机毒,就算没有牵机,还有绛雪、钩吻缠丝等等一众绝毒,师父在世时尚且拿这毒药无法,自己怎么可能比得过师父?

苏念咬着下唇,她不得不承认秦鹤年这句话将她逼得无言以对。

一个人的恨意足以支撑她做出任何事。

“这件事凌云剑宗有责任。”楚惊寒突然道,“既是剑宗的过错,那便也是我的过错,你......你要恨便恨我吧!”

他声音还像以往波澜不惊,但说出的话却是那样有力。唐婉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蓦然睁大眼睛看着他。

楚惊寒在她身侧单膝跪下,从她的手中接过那个弱小的稚儿。

他面孔严肃生冷,又从未触碰过孩子,任谁也不会把他和哄孩子这件事联想在一起。但当他单膝跪下时,阳光硬是在他的脸廓描出一圈金色的微光,平白为他添了几分柔和。

原本还在哭闹的孩子落进他的怀抱里,竟然停止了挣扎,安稳地睡下了。

唐婉愣愣地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跪在她身旁,而自己唯一的软肋、心中唯一的柔软,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怀里。

两行血泪从她脸颊旁流下,她嗓音嘶哑,淡淡地笑了一声。

“谢谢你......楚公子......若是我早点遇到你......”

若是我早点遇到你,也许这些事情本不会发生的。

但事到如今,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成事实,她再无力去争辩什么对错,她只是......有些愧疚。

愧疚于楚惊寒和苏念,唐婉冰雪聪明,怎会不知秦鹤年真正的目的?愧疚于沉塘村的妇人、孩子,他们多是受人牵累,唐婉原本不想毒杀他们。

更愧疚于自己的孩子,他还那么小,可自己却无法给他一个正常的家庭、安稳的生活。甚至后人提起自己来,都会说他有一个杀过人的母亲。

“对不起......”

她本不想祈求谁的原谅,她以为自己会带着强烈的恨意与快感奔赴黄泉的。

可现在她真的要死了,却恍然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除却恨意,原来她对这世界还留有很多别的感情。村里的老妇和幼子,会在外面冰天雪地的时候为她送来暖炉和棉被,她会因此感激。她的孩子因风寒而高烧不止时,凌云剑宗偶尔也会带着医师来为他诊治,她会因此感动。

可她之前竟然因为仇恨而将这些情绪忽视不见了。

她心跳已经愈来愈微弱,痛感在她四肢蔓延,她几乎无法再张口说话,黑色的鲜血从她七窍喷溅而出。

她想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楚惊寒抱着孩子跪在她身边,襁褓中的稚子小脸白嫩,正闭着眼睛面容安详地在睡觉,偶尔会抽动两下自己像藕荷一样的小臂,嘴里嘟囔着什么。

唐婉突然笑了:“......不如就叫他,唐挽吧。”

若是一切还能挽回,若是她有别的选择,结局也许会不一样。

楚惊寒垂下眼,原本冰冷紧绷的线条柔和下来,在阳光照耀下宛若神佛。

他用孩子的手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唐婉沾满鲜血的手。

“你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他的。”他轻声道,“......只是你不要带着恨意。”

他停顿了下:“你是一个母亲,一个母亲,不要有恨。”

一滴清泪顺着唐婉的脸庞流下,她眼睛还睁着,但瞳孔已经涣散了。

楚惊寒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将她双目阖上。

所有的爱恨、恩怨,都随着一瓶名为牵机的绝毒消逝在云烟了。

沉塘村已经彻底沦为人间炼狱,惨叫、哭号、呻吟声不绝于耳,苏念站在祠堂门口,恍若置身地狱。

而那地狱的阎罗还是眼含笑意地坐在他高贵的贵妃椅上,手中的软鞭在他手上缠绕了几圈,那是他无聊时在手心里把玩的产物。

只有看到那个看似高贵的剑宗男弟子从唐婉手中接过孩子时,他的神情才有了一点点变化。

“你还留着那孩子做什么?凌云剑宗会允许你带个孩子养在山上?”他语气里不无嘲讽,“何况那姓唐的女子自己服了毒,谁知道她的孩子身上干不干净......”

楚惊寒已转身将孩子交给了苏念。

他一袭月白衣袍,面容又变为众人熟悉的那般肃杀清冷的模样,下颌微微绷紧,凉薄的嘴角向下。

一阵微风吹过,带动他的衣角翻飞。

苏念知道他是生气了。

楚惊寒这人原本情绪不多,他古板又克己复礼,师父交给他的任务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因为岁数不大,他与魔教交手算不上多,只是在江湖上听些关于魔教的传闻,对魔教的人也算不上痛恨。

但这个秦鹤年,却是实实在在地让他生气、让他愤怒。

寒光凌冽,他右手已持剑,直指秦鹤年鼻尖。

是他的佩剑,玉碎。

凌雪在他耳边低声道:“师兄,我们只有十人,还要有人护着苏姑娘的安危,若是在这里与玄阴教起了冲突......”

秦鹤年此番带来的玄阴教弟子不下百人,现在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祠堂围了个严严实实,与玄阴教硬碰硬实在不是个上佳的选择。

楚惊寒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但他从秦鹤年短短几句言语便可瞥见一隅,秦鹤年此人歹毒心肠,蛇蝎手腕,就算不与他硬碰硬,他也绝不会放过在场的其他人!

他刚要持剑刺向贵妃椅上的那妖媚青年,青年却懒散地发话了:

“没想到萧玉衡本人胆小如鼠,却能带出这样气量的弟子,倒是叫我意外。”

楚惊寒冷冷道:“萧宗主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秦鹤年也不恼怒:“你姓甚名谁?我很欣赏你的气度,若你改投玄阴教,我可以饶你不死。”

楚惊寒道:“少废话。”

话音刚落,玉碎剑直刺秦鹤年而来!

他的佩剑通体银白,只有剑鞘上用碧玉雕刻了几朵莲花,楚惊寒持剑在手,剑气犹如凌冽寒冰,直取秦鹤年首级!

秦鹤年两旁站着的玄阴教弟子们又岂能干看着?不等秦鹤年发话,便有三名弟子持剑冲上,与楚惊寒战在一起。

这是苏念第一次见到楚惊寒真正地持剑而战,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凌云剑宗的所谓剑意。

与墨尘的剑法不同,楚惊寒的剑锋永远都是向前!向前!

寒光在他手中翻飞,哪怕只有一人在战,也让人觉着他有雷霆万钧之势,其他的那些小喽啰们似乎根本无法入他的眼,他的眸中只有贵妃椅上的那个青年——

秦鹤年微微眯起眼睛。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楚惊寒的剑刃已经触及到了秦鹤年的衣襟,但他并不慌张,手中软鞭飞驰而出,将玉碎剑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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