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西侧是安置幼儿的病舍,解忧踩着清晨的露水,踏上台阶。
一名中年医师正在煎药,他一边拿着蒲扇照料火炉,一边噙着片翠绿的树叶吹奏乐曲。
他吹奏的调子欢快活泼,宛转悠扬,是楚地流行的山歌。
他望见解忧走来,将叶子拈在指间,含笑问道:“唔,没记错的话,你是医缓给我们新认的小妹妹,叫阿忧,对吗?”
解忧霎了霎眼,记得这名医师名为“弦”,她笑了笑,“医弦年长,不敢以兄长相称。”
“嚯,原来小丫头是嫌我老。”医弦将她拉到身旁,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医缓让你跟着阿代?在你来之前,他是医师中最小的,常嚷着要找个弟弟妹妹来,可那些小童子资质不佳,学不成。可巧你来了,将他高兴坏了。”
解忧摇头,“医缓让我跟着医沉。”
“医沉他啊……”医弦笑着摇头,瞥见陶罐中汤药逐渐沸腾,翻滚的药汤腾起白茫茫的水雾。
他刹住话头,端起一瓢水浇灭了火焰。
待炉子冒起青烟,医弦才续道:“医沉性子孤僻,很少与我们闲谈,更不要说玩笑,我们也不知他的来历,似乎是医缓受好友所托收下的孩子。他到楚墨的时候,也没比你大几岁,总是阴沉着脸,似乎有什么心事……既然让你跟着他,或许与你一般,也曾出身卿族吧?”
解忧沉默了一阵,低头拨弄怀里抱的一蓬药草。
卿族该是什么样的?言行、举止、礼仪,是否都有一定的规矩?应当是有的,可她不知道。
医芑曾是楚宫的医师,是否也看出过她的破绽?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
医弦见她脸绷得紧紧的,不知在忧心什么,打算岔开话缓和一下气氛,问道:“你抱着这许多贯渠做什么?”
“哦……这是我们昨日出诊时,路过山涧旁,见生得茂密,就采了一些回来。”解忧在阶上坐下来,把怀里深绿色的蕨类平铺在地上,然后动手揪掉那些羽毛状的革质叶片,只留下底部棕黑色的根茎。
“从前与游医四处转徙,曾在湘水附近的村中遇到一位老医师,说是流疫四起时,他常将贯渠置于村内水井之中,便可祛病辟秽,村人皆不染病。”解忧拈起一枚贯渠,取了一瓢水冲洗上面的泥土,“后来我们试验了几次,果然有效。”
医弦点头,细看那些棕褐色的根茎与叶柄,贯渠散发着蕨类特有的气味,“这样啊,那用此物煎水饮用,想必也能驱避疾病。游医倒是有心了,不过你年纪尚小,还是少与患儿接触才好。”
解忧将散落在地上蕨叶又一一收起,“昨日游医带回来一个高烧的女孩子……”
医弦道:“她病得很重,医缓已从将她安置在病舍之中,命人救治。”
解忧仰起头,“我能去看看她吗?”
医弦未答,垫了一块麻布揭开药壶,吹去蒸腾的水汽,然后慢条斯理地将乌沉沉的汤药分进几个小陶碗内,用蒲扇轻轻扇凉滚烫的药汤。
待药汤半温,他见解忧还没有走,摇了摇头,“小僮们都不在,今日短了人手,就烦阿忧与我一同进去送药吧?”
解忧应下来,端着药碗跟他一同走进病舍内。
里面有四五个孩子,大约都是附近前来求医的病儿。
一日之中,清晨的体温会较正午低一些,这一点在高热的患儿身上尤为明显。
这几个孩子现下热度稍退,烦躁顿去,情绪平静下来,也不再那么畏光。
有的孩子仍窝在薄被中呼呼大睡,有的则倚在竹枕上,眨巴着带些泪光的眼,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昨日带回来的女童虽还烧着,神志总算也清醒过来几分,此刻正苦着一张瘦瘦削削的小脸不愿喝药。
医弦坐于床榻旁,好脾气地哄着,“病了就该好了躺着,乖乖喝药,这样病才能好得更快。这药一点也不苦的,你看那几个哥哥都在乖乖喝药。”
女童将信将疑地呷了一口,只觉一股极苦的滋味缠上来,甩也甩不掉,皱着鼻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解忧放下手中的陶碗,凑到女童身旁,在怀里摸索,“我这里有蜜过的梅子,听话的孩子才可以吃哦。”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麻利地取出梅子,一把塞进女童嘴里。
“唔……?”女童腮上尤挂着泪水,尝到了口中甜滋滋的味道,忘了继续哭。
“医、医女……?”一名男童迟疑地问道,“那石头……是……”
解忧回过头,唤她的是那三个症状较轻的孩子中的一个,那男孩生得还算结实,已有力气自己爬下床榻走上前来。
男孩指着布包中那枚孔雀蓝色的石头,皱起眉思索着,“我好像见过这石头,这石头花纹奇特,不多见的,医女是从哪里得来?”
解忧看着雀蓝的石块出了会儿神,答道:“昨日路过村中,有一名患儿病殁,曾取出这石块交托给游医,可惜他那时病得很重,说不清话,因此我们也不知到底该转交给何人。”
“这样吗……?”男孩点了点头,虚弱的声音拖沓着调子,“医女说的是‘汾’吗?他水性很好,常在潇湘一带为人打捞沉江的物件、客船或是落水而死的人,我过去随父母在湘水旁住过一段时日,他那时也随姑母住在那里,后来那一带不太平,父母带着我迁来无假关,许久没见他了……”
男孩续道:“这块石头,似乎就是那时他捞起一个落水的旅人,可惜那人本就病得厉害,又在水里受了惊、着了凉,救上来后没几日就病重死了。那人将随身的财物都交给他,请求汾要将那石头替他送回家乡。”
“家乡……?”昨夜那男孩死前喃喃念叨着“吴”,难道是要将这块石头送回吴地?可吴地那么大,谁知道到底是送到何处呢?
见患儿们都有所好转,解忧离开病舍,返回居住的院落。
剧连正在忙碌,解忧瞟了一眼,见满地都是木片木屑,一片狼藉。
剧连背对院门,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上,一身青褐色短衣扎在腰间,露出里面的中衣,正在热火朝天地打磨手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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