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月偷偷往房门的方向觑了一眼,见房门上的确有个人形暗影,一动不动。

不进门也不离开,难不成裴濯是站在自己房门前赏月?

窈月索性换了个侧躺的睡姿,眼也不眨地望着那个人影,用目光一点点地描摹着他的轮廓,额头、鼻梁、嘴唇、下巴……

看着看着,窈月不禁恨自己书念得少,脑中竟除了“好看”都想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

但有着如此好看的皮囊,竟也有求而不得的人。

那位红颜早逝的公主定是才貌双绝又温婉贤淑,才能让裴濯念念不忘,还守身至今。

青梅竹马的表哥表妹,郎才女貌的状元公主,还真是绝配呢。

窈月又想起昨夜裴濯的那句“不要走”,奇怪别扭的情绪又从心底漫了上来,让她莫名生出想把门外的那个人影踢开的念头。

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又用被子蒙上头,在黑暗无光的被子下,她听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窈月一夜无梦地睡到天亮,睁开眼后先是掀开被子看向房门处,淡薄的晨光从外头照进来,除了些许树影,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窈月察觉到自己心头竟飘过一丝失落,立即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等自己没了那些胡思乱想,才精神奕奕地从床上蹦了下来。

常生的精神就不太好了,肿着两只核桃似的眼睛,瞧见窈月大清早地起来跟他打招呼,也只是怏怏地“嗯”了一声,就又埋头清点起了行李。

窈月一边偷瞄着裴濯的房门,一边装作随意地问:“今天天气还不错……夫子是没起,还是出门了?”

常生哑着嗓子说:“出门了。”

“不送送你?”

常生没说话,眼睛倒是又红了。

窈月义气十足地拍了拍常生的肩膀:“没事没事,夫子不在,我替他老人家送送你。”

窈月以要送常生为借口,向监里告了半天假,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才帮着他把大大小小的行李全搬上停在外头的马车里。

窈月扶着车壁,气喘吁吁道:“你这就直接出京去淮陵了?”

常生摇头:“我还得回府里向老爷夫人辞行。”

窈月挑了挑眉毛:“你家老爷夫人倒是待你很亲。”

常生死气沉沉的脸上,这才勉强有了点活人的气息:“那是自然的,老爷夫人都是菩萨心肠的大善人。”

窈月嘴上呵呵笑着,心里却忍不住想,常生是单纯无知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裴颐干过的那些事可和“善”字沾不上一点边。

“你跟姑娘出嫁似的,带这么多东西上路,就不怕被山匪劫了?”

常生得意地看向跨坐在马车上,肩背挺直目光炯炯的车夫:“有康伯在,哪个不要命的敢劫?”

窈月这才把目光放到气度不凡的车夫身上,朝他点点头,车夫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就算是向窈月打招呼了。

常生上上下下地把行李清点了一遍,再三确认没落下东西后,才踏上马车,朝车下的窈月摆手,闷声道:“你还有课,回去吧。”

窈月嬉笑着:“上课哪有送你重要,我目送……”窈月的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忽然瞟到一个人影从前方一辆马车上下来,等看清对方的模样,想也没想就把常生往车厢里猛地一推,自己也麻溜也蹿了进去。

“哎哟!”毫无防备的常生被窈月这么一推,直接在车厢里摔了个嘴啃泥,愤愤地爬起来,“张……”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跟进来的窈月捂住嘴:“嘘——”

窈月朝常生动了动嘴巴,夸张地做着口型:“借我躲一躲。”

常生眉头紧皱,手撩起车帘一角,瞧见不远处也停了辆气派的马车,车旁立着个刚从车上下来的少年人。

常生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认得那少年,是个十分无礼的监生,叫作郑修。

常生用眼睛瞪着窈月,无声地质问她:“你欠人家钱了?”

窈月叹气,做出个“一言难尽”的痛苦表情。

郑修从车上下来后,并没有直接走国子监大门,而是驻足望着门前停着的另一辆马车。他方才看见有个人钻进了那马车里,而那个背影像极了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窈月也借着常生撩起的一角车帘,偷瞄车外头的情况,见郑修就立在大门前,还一直盯着自己藏身的马车,知道她方才进来的时候可能被他发现了,若是迟迟停着不走,保不齐郑修一会儿就上来掀帘。

窈月用手指了指车外头,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常生:“先带我离开这里,懂?”

常生怒视着窈月,但还是用力地眨了眨眼。

窈月慢慢松开捂着常生的嘴,常生立即手脚并用地爬到车前头,但好在并没有出卖她,而是对外头的车夫吩咐:“康伯,咱们回府去。”

随着外头的鞭声一响,马车随之而动,窈月提起来的心也落了地。

窈月朝常生拱手笑道:“讲义气!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常生“哼”了一声:“你好歹是先生的弟子,我只是不想你在国子监的大门前丢人。”

窈月大咧咧地往角落里一躺:“你瞧我这车都上来了,干脆好人做到底,陪你一同去见你家老爷夫人吧。”

常生小脸顿时垮下脸:“不行!”

但不管常生如何软硬兼施,窈月就跟长在车厢里一样,死活要跟着他去裴府里瞧一眼,美其名曰:长见识。

马车渐渐驶离热闹的街市,转而进了一条巷道。极长的巷道里,两面都是高大的院墙,马车沿着院墙一直疾驰,直到一面院墙上出现扇能供两车并行而过的门,马车的速度才略微放缓。

车夫扬起马鞭在空中劈了两下,不一会儿,门应声而开,马车畅通无阻地直接驶了进去。

马车刚停稳,窈月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虽没有她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琼楼玉宇,但每砖每瓦中都透着沉甸甸的厚重沧桑。

光凭来来往往的仆从都是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没一个好奇打量她的,她就知道裴家主人驭下极严。

这厢的窈月兴奋地东张西望,那厢的常生却眉眼耷拉着,没好气道:“你跟紧,别乱看。”

“好好好。”窈月嘴上应得极快,但眼睛还是不安分地四处乱飘。

常生无奈,只好把窈月带到前院一处耳房,再三叮嘱:“你就在这屋子里待着,我去见老爷夫人。若是有事,我会来找你,你别乱跑。”

窈月应得一脸真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放心,绝对不乱跑。”

可等常生的脚步声一消失,窈月就急不可耐地从后头的窗户翻了出去,避开仆从,径直往宅邸最深处悄声行去。

宅子最里头住着的,自然是裴濯的一双爹娘。窈月记得,裴濯曾语焉不详地跟她提过,他生母早已离世。若这座宅邸的女主人,裴颐的发妻还好好地在里头住着,那裴濯就是外室所出了。

毫无疑问,这将成为裴濯的污点,也将成为窈月手中的把柄。

窈月越走越深,四处也越来越静。

窈月行到一处池水边,听到窸窣的响动,赶紧闪身躲在岸边的假山石下,正思忖着方才的响动是风声还是水声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窈月下意识地跳出一丈远,神色戒备地看向原处。原本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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