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山谷
微风和煦,日光正暖,黎眷的墓前只有一柄黑刀立着,刀柄上缠着的绷带年岁已久,已被暗红色的血迹染透了,正随着微风习习飘动。
黑刀的主人回到了他山腰上的小屋子,清算着身上的钱。
他时不时摸一摸胸口,确保黎芊芊给他的药方还在。
他还是想活下来的,他虽不怕疼,也不怕死,但并非现在就去死。
白子天生视弱,之前靠着黎眷给他的眼药水一直撑着,如今斯人已逝,他要把头凑到桌面上,才能辨清身上到底还剩了多少钱。
扑面而来的铜臭味令人几欲作呕,强忍着清点好钱之后,他找了个袋子全部装起来了。
很轻。
这些钱大部分来自上一次为黎眷杀的那户人家,他从那曾经贪污受贿的死人身上摸走了很重的一袋钱,没想到现在只剩这些了。
他担心会有仇家找上他,于是就把显眼的刀留在了黎眷墓前,回家换了一身朴素行头,摸到墙上挂着的黑布斗笠,遮好白发后下山了。
这一路上,他比以往都更加警惕,所幸并无意外,也算顺利抵达了药房。
“这副药,开七日,要多少钱?”他简明扼要,抓药的郎中见他这副打扮,也不敢多问,端着算盘,“啪啪”打了起来。
趁他计算的期间,乌云本能地环顾着铺子里的人和陈设,今日除他之外,还有一位客人,正背着手看煎药童子给炉火扇扇子。
“这位客人,要二百七十文。”郎中道。
乌云犹豫了一下,他根本没那么多钱。
“我先给你七十文,剩下的等我取药时再给你。”
郎中苦笑道:“你这方子所用药材都不便宜,若是煎出药来你又不要了,岂不是又浪费又亏本了。”
乌云攥着手中的钱袋子道:“我一定回……”
另一位客人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转过身朗声道:“怎么了,吴大夫?”
姓吴的郎中道:“懿哥儿,这位客人来抓药,身上钱不够,我想着若是他不急,就回去带够了钱再来。”
那客人闲庭信步地走到他们面前,乌云微微后撤两步拉开距离,仔细地看着这人,眼中一片模糊,只能看出他衣着干净大气,衣上不知绣着什么,不像普通人家。
客人注意到了乌云警惕的小动作,端详着他露在外的手,又抬头扫了眼桌上的药方,最终从腰侧解下一个布袋子,道:“吴大夫,这药先给他抓了吧。”
乌云怔了一下,随即道:“多谢这位兄弟相助,等我拿到足够的钱,一定会还你。”
那客人点点头:“我信你,不过以你的情况,七日不见得能好,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
乌云沉默了,没有诊断便能看出他的身体情况,这人一定不简单。
客人道:“认识一下?我叫崔良懿,是从西北来的。”
乌云道:“崔兄。”
崔良懿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这里的人吗?”
乌云听完,思索了很久,才有些慌乱地道:“我叫……方遏云,是、是这里的人。”
很多年来,他都是以代号活在这世上,除了黎眷,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当这个陌生的名字脱口而出时,他忽然也感觉到一种解脱。
崔良懿微笑着向他抱拳:“好,方兄,等你挣到钱了,就放在这家药房即可。”
乌云回礼道:“好。”
*
当天傍晚,黎芊芊便打点好了煎药要用到的砂锅和火炉,先煮了一锅米粥,端到了餐桌上。
她先盛了一碗,放到南渡面前,南渡摸到桌上温热的碗,随口道:“明日我会带着辰风的蛇骨,去后山的山谷里瞧瞧,魏止郢和我去就好,小翎在家里帮着点儿芊芊。”
南川翎刚把做好的菜端到桌上,就听见她这句安排,皱起眉道:“他怎么能看好你,你信他,我可不信他。”
南渡还未回话,魏止郢打粥的手顿在原地,抢声道:“我怎么就不能相信了,我吃过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吃过的米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是吗?你个毛头小子还质疑上别人的能力了。”
黎芊芊无语道:“是吃过的盐比吃过的饭多。”
南渡道:“你莫担心我,养了这几年身子,我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每天都是南川翎做饭,黎芊芊和魏止郢自觉地去洗碗,晚饭过后,大家就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黎芊芊从南渡的房间借了几本书回来,钻研起药方的配置来。
她的手下抚过万千药材,可偏偏没有尝试过妖类的药材。
黎芊芊这才回想到,她甚至没有接触过妖医。
这个药方要煎整整一日,再加上后期的浸泡,至少需要三日才能完全做出来,而她和南渡约定了三日后到龙文谷相见,那么南渡明日应该是要先去那里瞧瞧。
只要三日,黎芊芊心道,复活一个妖,听起来似乎没那么难。
不知三日之后是喜是忧。
*
夜里,黎芊芊侧身躺着,枕边就是盛放师辰风灵核的四象盒。
“你能听到吗?”黎芊芊声音很小,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放到四象盒上,“南渡师母要救你,我想你应该认识他,因为她认识你母亲。”
“不论你认不认识,等你醒了,一定得记住她。”
黎芊芊睁着眼睛,盯着四象盒许久。
她知道师辰风肯定听不到,她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她想问你的记忆里为何没有你的母亲,她想说她做了个荒诞无奇的梦,是否跟你有关,她想说她有些想你了……
但这一切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只能长长久久地盯着这个木盒子。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当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出身来时,眼角的泪痕都要干了。
*
第二日,在南川翎的目送下,魏止郢带着南渡离开了院子,出发向城外的龙文谷。
黎芊芊跟着送行后,独自回去把锅炉搬到了屋后的小庙门口。
魏止郢不熟练地驾着驴车,一路坎坷地向雪山深处行去,南渡坐在车后,扶着身旁摇摇晃晃的轮椅。
“南师姐,”魏止郢迎着风雪喊道:“你还好吗?”
南渡勉强开口道:“好的、好的,你还记得路吗?”
魏止郢道:“记得记得!”
越往深处去,雪下的越大,南渡裹紧了身上的棉被,魏止郢则搓了个御风的法术挡在驴子身前。
一番窘迫地前行,雪终于渐渐小了。
龙文谷是雪山群将近中心的一个寒冰峡谷,越是靠中心,风雪却是越小。
魏止郢拴好驴车,把轮椅取下来,扶着南渡坐上去,推着她走进冰谷中。
“南师姐,”他的声音带着回声,“这地方可真大,你是怎么知道这儿有这么一处地方的?”
南渡道:“早些年视力还好的时候,我来这儿静修过一段时间。可惜不比琅玕寒玉,这些天然的冰雪,我根本吸收不到一点点的天地之气。”
魏止郢笑道:“咱们沙子里生出来的蛇,就别掺乎人家冰块里的事了。”
南渡勾起唇角:“你呢,你这些年恢复得怎么样?”
魏止郢顿了一下,挠挠后脑勺道:“还能怎么样,反正也不会恢复原样了,该怎么过怎么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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