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入窗棂。

崔尽忠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一眼瞥见蜷在脚踏上,睡得正沉的舒窈。

眉头一皱,正欲上前唤醒。

榻上,萧承璟不知何时已醒,见崔尽忠动作,极轻地摇了摇头,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摆了摆手示意崔尽忠退下。

崔尽忠会意,忙躬身敛息,悄没声儿地退了出去。

待舒窈醒来,揉着酸痛的脖颈,抬眼见萧承璟倚床览卷。

心头一紧,慌忙起身告罪:“陛下恕罪!臣女失仪……”

“无妨。”萧承璟放下书卷,声音带着病后的倦怠,“既然姜卿醒了,便去请太医前来换药吧。”

舒窈忙不迭地应道:“臣女遵旨!”

逃似地奔向殿外,依旧被崔尽忠挡了回来。

片刻后,崔尽忠引着太医一同返回。

太医提着药箱上前行礼,崔尽忠默默退至殿外。

舒窈觑准机会道:“陛下换药,臣女不便在此,恳请殿外候着。”

“不必。”萧承璟已自行褪下半边衣袖,露出裹着白纱的肩胛,语气不容置喙。

太医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揭去旧纱,用竹篾刮了小团药膏,小心翼翼地敷于伤处,动作轻柔得怕碰碎了萧承璟。

萧承璟见舒窈侧身僵立,极不自在地盯着地砖缝隙。

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随即眉心一拧,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唔……”

太医吓得手一抖,差点摔了竹篾。

舒窈底着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人怎么可以这么装?马车上不疼,现在疼?

太医退下后,萧承璟移步至书案前,批起奏折来。

见他一本正经地执着朱笔,舒窈心底那股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之前试探她时,三天两头往文书别院跑。

送什么故园山水画,塞什么玉门军报,闲的就像没事做一样。

现在装得勤勉,也不知道这勤政帝王的架子是要摆给谁看?

趁着萧承璟刚拈起一份奏折,正要掀开的空档,舒窈开口:“陛下批阅奏折,事关军国机要。臣女身份敏感,实在不宜留此。昨夜赵将军似有要务待禀,不若让臣女替陛下传赵将军过来?”

萧承璟岂会看不穿她逃避的心思,却还是闷声允了。

得了他一声模糊的嗯,舒窈如蒙大赦,立刻转身朝殿门疾步走去。

门外候着的崔尽忠,先她一步推开了条缝,堆起笑脸堵在门口:“娘子可是要去请赵将军?这等传话的差事,还是让奴才去办吧。”他语速极快,身子牢牢卡在门缝前,“娘子请回吧。”

舒窈心头那点雀跃瞬间冷透。

彻底明白过来,无论寻什么由头,崔尽忠这尊门神都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简直就是大型职场潜规则现场。

别无选择,她绷紧了脊背,僵硬地走回殿内。

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重新站定。

眼观鼻,鼻观心,努力缩成一道无声的影子。

不多时,赵俨大步踏入殿内。

目光扫过僵立的舒窈,眉头拧起,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陛下!军国重地,岂容质女滞留?此女为饵之效已尽,留之无益,当即刻押回别院,严加看管!”

换做以前,听得押回文书别院这等话,舒窈必是百般抗拒。

可今时不同往日,赵俨一番夹枪带棒的说辞,此刻听来竟十分顺耳。

她巴不得立刻离了这樊笼。

且不说逃亡的地图,她才拼凑了一半。

单是卧房外窗漏的木棂,还有好几根没锯呢。

思及此,她眼底跳起两簇星芒,那光锐利得几乎要刺破强装的恭谨。

了无痕迹地扬了一下唇角,声音染上难以自抑的轻快:“赵将军所言极是。臣女深以为然。恳请陛下恩准,将臣女押回别院!”

见舒窈全然恭顺的模样,赵俨的脸色像是吃了记耳光一样难堪。

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怒火更炽,刚要再谏。

萧承璟闲闲地转了圈朱笔,调侃道:“鲜少见赵卿如此动怒。姜卿本事……”尾音略扬,带着一丝玩味,“着实不小。”

“不过……”他又转了圈朱笔,调转话锋,“赵卿多虑了。眼下晋都余孽已清,无论是她主动寻机,还是被动牵连,都难再有瓜葛。着精锐看管……”他顿了顿,“未免小题大做。”

语气轻快,仿佛谈论的并不是肃杀的战事,而是窗外的一朵云,廊下的一枝花。

碰了个软钉子,赵俨气息一窒,急切道:“陛下!此女……”目光压在舒窈身上,将她认作不祥之物,斟酌半晌才续道,“若陛下亲自看顾于她,臣恐礼王生出非分之想。于岁贡谈判不利。”

萧承璟闻言,并不打算接下赵俨非分之想的忧虑。

“谈判时日尚远。”他轻佻眉梢,微微侧首,目光凝在舒窈发顶,唇边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眼下最紧要的,是断了礼王与宇文博的暗线。倘若礼王因此生出妄念……”

朱笔敲打奏折边缘,发出笃笃轻响。

“岂不正好?”

赵俨被萧承璟暗藏机锋的反问噎得发闷,额角青筋跳了跳,硬邦邦挤出几个字:“……陛下英明。”

视线从舒窈转向赵俨,萧承璟唇角那点弧度,瞬间敛得干干净净,仿佛被人贸然扰了兴,语带不耐:“赵卿此来,还有何事?”他眉峰蹙起一道细痕致,话音满是上位者对冗务的催促,“若只是请罪,大可不必。昨日之事,朕心中有数。”

赵俨一口气堵在喉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沉声道:“……臣告退。”

眼看赵俨转身要走,舒窈心头一紧。

就怕赵俨走了,这偌大殿宇内,又只剩她与萧承璟两人了。

顾不得许多,她急急扬声:“将军且慢!”

赵俨顿住脚步,拧眉回望,眼中疑云密布。

舒窈深吸一口气,对着萧承璟屈膝跪了下去:“陛下!臣女有罪要请!臣女蒙陛下恩典,以梁国客卿之位,得一隅安身之所。然此番……若非臣女……陛下堂堂一国之君,何至于亲蹈险地,受此重创?臣女之过,实难自安……”她以额触地,身躯绷得笔直,“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将臣女押回别院,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呵!”赵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鼻腔里滚出一声极冷的嗤笑,目光刮过舒窈,“姜娘子这是要陷本将于不义?陛下刚说余孽尽除,不必严加看管,你便立刻自请入狱?好一招以退为进!”

“将军威仪赫赫,臣女岂敢?”舒窈额头抵在冰冷的砖面上,“实是罪责难消,此心难安。”

萧承璟终于搁下朱笔,淡淡道:“刀剑无眼,战场上负伤乃常事。”

声音不高,偏在转折处,泄出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兴致。

末了,对着僵立的赵俨道:“赵卿退下吧。眼下暂歇行宫,布防诸事,还劳你多加费心。”

“……臣,遵旨!”赵俨狠狠剜了一眼地上的舒窈,袍袖带风,大步流星退了出去。

殿门合拢的轻响,如同重锤,敲在舒窈心上。

萧承璟目光审视地凝在舒窈跪伏的身影上,片刻后说道:“既然姜卿心绪如此难安,那便跪着吧。”

说罢,重新执起朱笔,蘸了蘸朱砂,若无其事地批起奏折来。

殿内死寂,唯余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跪得久了,舒窈膝头渐渐刺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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