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人生常在别离中
第二日。
北路财神爷踱步至前殿时,发现钱锦早已候在隐身的法阵内,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位刚踏入殿门的女香客。
那女子云鬓高耸,身着流光溢彩的锦缎长裙,发间一支碧玉玲珑簪,雕工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面容姣好,眉宇间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轻愁。
“在看什么?”北路财神悄然走到钱锦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钱锦头也没回,小声嘀咕:“财神大人您看,这位香客,光那支发簪,怕是都值这个数了。”她比划了个手势,“穿戴如此讲究,模样又生得这样好,还能有什么烦心事需要来求神明呢?我实在好奇。”
北路财神捋须轻笑,声音温和:“常言道,穷问富,富问路,有钱有路问劫数。世人烦恼,各不相同,岂是外表华美所能掩盖的?”
“劫数?”钱锦歪了歪头,这个词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走吧,一起去听听。”北路财神袖袍轻拂,一道水纹般的涟漪掠过,两人的身影彻底融入空气,唯有殿内袅袅升起的香烟见证着他们的存在。
那女子已跪倒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并未立刻开口,只是深深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良久,一滴晶莹的泪珠砸在光洁如玉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信女林婉,”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今日……并非来求财禄前程。”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信女来此,只想问一句……当年,我弃他选富,是对是错?如今他落魄潦倒,病骨支离,我……我心中煎熬,日夜难安。若这是报应,为何不直接报在我身?求财神爷……给信女指条明路吧……”
断断续续的诉说中,一个陈年旧事缓缓铺开。原是贫贱时相互扶持的爱侣,女子后来贪慕富贵,背弃誓言,另嫁了富商。如今富贵已得,却听闻旧日爱人因她之故心灰意冷,际遇坎坷,乃至重病缠身。巨大的愧疚与迟来的情愫日夜啃噬着她的心。
钱锦静静地听着,那双总是闪着灵石光芒的眸子,此刻却沉静得像深潭。她看着那女子哭得不能自已,最终放下厚厚一沓金票作为供奉,踉跄离去。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香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看来……这人生,真是常在别离中。”钱锦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与她年纪不符的怅然,“得到了这个,就总要失去那个,难得圆满。”
北路财神侧目看她,眼中含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哈哈,你这丫头,看得倒透。不过,你不也是?只是看上去格外喜欢钱罢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叩开了钱锦心底尘封已久的门扉。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种遥远的回忆感:“是啊……不过,我也是真的很需要钱。”
“我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处,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大概三四岁吧?就被亲生爹娘扔在了一个小宗门的山门口。除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什么也没留下,一封信都没有。”
“捡到我的,是我后来的三位师父。他们那个宗门啊……”钱锦说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比我也富不了多少。师父们是三个糙得不能再糙的汉子,一辈子没离开过那山窝窝。可他们给了我一个家,还有这个名字,钱锦。”
她的声音轻柔下来:“‘钱’字,是大师父拍的板,他说俗是俗了点,但实在,盼我以后再不缺钱花。‘锦’字,是二师父和三师父憋了三天三夜想出来的,说女孩子家,总要有个好寓意,前程似锦。这大概就是三个糙老汉,能想出的最温柔的祝福了。”
“宗门是真的穷,辟谷丹都时有时无,经常得啃野菜窝头。但师父们对我极好。”细碎的光在她眼中闪烁,“大师父会偷偷把宗门仅有的几块灵石塞给我。二师父会在我生辰时,笨手笨脚地用山上的野花给我编花环。三师父脾气最爆,可每次我下山,他都要偷偷跟出老远,生怕镇上的坏小子欺负我……”
“他们教我修行,却从不逼我非要得道成仙。总说,锦儿啊,找到你自己真心喜欢的活法,开心、健康,比什么都强。”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模样……也还凑合。”钱锦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山下镇子里确实有那么几个愣头青小子,跑来宗门探头探脑,要么塞把野果子,要么唱些不成调的山歌。我那三个师父啊,如临大敌!大师父吹胡子瞪眼,二师父苦口婆心,三师父差点拎着笤帚把人打出去……那架势,好像我真是什么稀世珍宝,谁多看一眼都要抢走似的。”
说到这儿,她和北路财神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殿里回荡,冲淡了方才的伤感。
但笑声很快沉寂下去。钱锦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哀伤。
“后来……我们那镇子旁的山里,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头极其凶悍的大妖,伤了很多人。镇上的乡绅富户出重金悬赏,请人除妖。我三位师父……接了这活。”
她的声音变得干涩:“他们不是贪图赏金……他们是看不得乡亲受苦。那富户承诺,事后不光给赏金,还会出资为师父们修缮宗门,甚至为他们立生祠,享香火。”
“然后呢?”北路财神轻声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钱锦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妖除了,师父们……也没了。那富户倒是兑现了赏金,可修缮宗门、立生祠的事,却一拖再拖。我守着师父们的牌位,等啊等,等到我心灰意冷离开那个地方,庙,一砖一瓦都没见着。”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已蓄满了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那时候我就想,为什么要做英雄?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有钱人依旧安稳地做着他们的富家翁,而我在庙里,求了那么久,磕了那么多头,神明却从来没有回应过我!一次都没有!”
“你求了什么?”北路财神的声音平静而包容。
“我求什么?”钱锦的眼泪终于滚落,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他们当英雄!我不要什么赏金!我只要我的师父们活过来!我只要他们能回来!”
北路财神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蕴含着千年岁月的力量与慈悲:“哎……天地有其规则,生死乃大道轮回,纵然是神明,亦不可轻易逆转。但你怎知,你的师父们就真的彻底消散了呢?”
他目光望向殿外无垠云天:“那般舍身护佑一方生灵的壮举,功德无量。依老夫看,他们三位,此刻或许早已在某处福地,做了庇佑乡里的土地神,或是入了轮回,得了更好的出身。他们的‘存在’,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他们牵挂的人和地。”
钱锦怔怔地听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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