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神色肃然,眸光清冷,开口时亦是凉薄无情。

他说,“你就是这么做‘刀’的。”

阿磐心神一晃。

是了,主人要她做一把刀,她临别时也应了要去做主人的一把刀。

因而不是人,只是刀。

那人冷言冷语的,继续说了下去,“这把刀不杀谢玄,却刺向了自己人。”

是了,挡了孟亚夫的刀,孟亚夫因此被魏武卒围杀,被周褚人一刀砍了头,这便是把刀尖刺向了自己人。因而虽然不曾亲自动过手,但道理却是一样的。

那人瞋目切齿,“你怎么敢?”

阿磐的眼泪在眸中团团打着转儿,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回道,“主主人息怒.求主人息怒.阿磐没有认出是孟师兄”

甫一开口说话,扯得嘴角生疼。

陆商骤然呵斥,“休管是不是孟师兄!千机门就是要杀魏王父!难道你不知道!”

这暴喝使她全身一凛,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上一回驿站骗局,不正是要刺杀魏王父吗?

阿磐硬着头皮辩白,“王父对阿磐早起了疑心.阿磐阿磐只.只想去挡一剑,好取得王父信任.求主人不要生气.”

她在知道自己要完的时候,已在路上想了这个勉强的理由。

她不知道这理由萧延年信不信,但除了这个勉强的理由,已经再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那人可信?

那人不信。

那骇人的巴掌又扬了起来,阿磐骇得仓皇闭紧眸子,心里虽惶惶惊惧,但不敢避开分毫。

她已经做好了生生挨着的打算,然那一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那人冷笑,“你可如愿了?”

并未。

从未。

没有得到信任和垂怜,得到的只有疑心与冷待。

头低低垂着,话声也低低的,“阿磐无用.”

一旁又有人来,呈上一物,“主人,在她住处搜出来这东西。”

阿磐下意识抬头望去,心头陡地一跳,那是,是在发现毒簪的那个平明,谢玄给她的脱籍文书。

知道自己走不了,但仍然小心收着,当成了宝贝。

上面有他的亲笔小篆,也盖着他的督军大印。

谢玄从没有给过她什么东西,思来想去,他们之间也只有这一张脱籍文书了。

阿磐一双手在袍袖中紧紧攥着,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再从主人手中去抢夺。

那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她若敢抢,

陆商的刀就敢当着萧延年的面砍过来。

陆商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起话来,“难怪什么事都做不好,图偷不来,毒下不了,还害得孟师兄身首异处,原来”

那毒妇嗤笑一声,卖了个关子。

旋即那嗤笑便化成了凶神恶煞,咬牙拧眉,“原来是生了二心!以为有了文书,就能脱籍了!”

阿磐心中骤然一凛,千机门里的“二心”能要了她的命。

因而“二心”这个罪名,她亦是吃罪不起。

一双膝头小腿在这冰凉的地上跪得酸疼,她也不敢挪动一寸,只仰头望着萧延年,“阿磐不敢有二心,阿磐从未对主人有二心!”

萧延年还不曾说什么话,陆商又插进嘴来,“有没有二心,试试不就知道了。”

上一回因了白磷的事被魏武卒追杀,陆商险些丧了半条命,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报复,她岂会轻易放过,因而迫切地催促萧延年,句句都要阿磐死。

阿磐不知道陆商要怎么试,人就这么怔然跪着,那脱籍文书也就在萧延年手里松松握着。

可一转眸的空当,萧延年已不急不慢地扬起手来,那文书就朝着火炉子里掷去了。

他冷眼望着,“有什么用?不做魏国奴,也依旧是中山奴。”

阿磐心中抽疼,蓦地起身朝文书扑去,也朝着那火炉子扑去。

可哪里还来得及。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文书在火炉子里呼啦一下蹿起了高高的火苗,烧出了令人心焦的味道。

阿磐眼圈一红,心里堵得郁郁喘不过气来,眼泪哗得一下就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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