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善看得清楚。

河面上漂着一具古怪狼藉的肉块,似人非人,湿漉漉地排着气。

“咕嘟……咕嘟……”

莘善猛地折下腰,可只呕出些黄黄绿绿的水。

两只手腕被旺善紧紧攥着,莘善蹲不下身,只能抻长了脖子,不断蠕动挤压自己的腹部。

可她已一昼夜未进饮食,自然吐不出甚么东西来。

酸液灼烧着她的喉咙,冲入她的眼鼻,又激出些咸水。

“放…咳呕…开……”莘善垂着头,双腿无力垂在地上,扭动挣扎。

“再仔细看看!”

话音未落,莘善的下颌便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掐住,抬起——入目的又是一团粉白,在一片绿中打着旋儿。

“噗……噗……”

莘善猛地闭上眼,运劲甩开旺善,边叫道:“我不想看!”她向一旁趔趄了几步,一头撞进温热的胸膛。

莘善颤抖着抱紧面前的人,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不是臭味,不是辛香味,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只要不是那股辛香味便好。

“莘善!”

这会子倒唤她全名了。

莘善又将眼前人环紧了一分。

面前的衣料静静地湿着,背上的手轻轻地拍着,一切都默立着。

“哗啦——”,紧随着是一声沉闷的砰声,又是一连串的噗噗声,腥臭味不管不顾地冲击着人的神智。

林三郎边揽着她往后退,边剧烈咳嗽着。

莘善侧过脸,听着他胸腔中的闷响,感受着那从□□深处传来的震动。

这是活着的人。莘善心想。

鬼,从来不会如此,死人也是……他只会“咚咚咚”地离开。

“回来……”声音被咚声挤压地细若蚊蝇,但莘善听到了。

莘善没有回去。

马车还在那边停着,槐树下那几人也闷闷地坐着。

虫鸣,夜风,月光,和斑驳破损的墙。

月亮缺了一边,想来是到了十七。

莘善轻叹一口气,垂眸看向身旁正处理死鱼的林三郎。

“真的能吃吗?”莘善盯着他满是血污的手,问道。

林三郎正敛眉抿唇刨着鱼肚。

他听见莘善的问话,抬头笑了笑,点头回应,随后垂首,继续清理鱼肚。

林三郎的惯用手受伤了,肿了一大圈,他只能用左手持刀,动作略显笨拙。

莘善看了一会儿,觉得无甚趣味,反倒沾了满身鱼腥气。

她抱着双膝蹲坐着,挪动着细碎的小步子转向另一边,却蓦地看到远处马车的漆黑剪影。

她猛地松开手,扭转身子,转向林三郎,急声道:“林三郎!鱼什么时候能做好!”

林三郎手拿刚串好一条鱼,茫然无措地望向莘善

。他嘴巴开合着,手指指面前燃着的火堆,指指自己,又他脚边刨好的鱼。

“好吧,我不该催你……”莘善颓然地垂下头。

忽然,一双精致的皂靴出现在她眼前,莘善愣了一下,旋即抬起头,却见林三郎在她眼前蹲下。

他手拿一根小木棍,拨弄着胸前衣襟,不多时,便见一颗小球滴溜溜地滚出。莘善连忙用手接住——那是一颗被草叶紧紧裹起的绿丸。

莘善抬眸看向林三郎,只见他面色微红,垂眸盯着她手中的绿丸。

莘善捏了两下,便对他说:“你没吃。”

林三郎喉结滚动,微微颔首。

“我也不饿,你拿着。”莘善不由分说地将那颗粽子糖又塞回了林三郎的衣襟里。

林三郎因莘善的动作往后倒去,双手在后撑地,微张着嘴,怔怔地凝着她。

他的眼睛好亮。

莘善只得侧过脸去,望向那堆篝火。

余光中的林三郎将要起身,莘善却又不知为何,急急将他唤住,说:“你……不叫三郎,是吗?”

他听后垂眸微笑,点了点头。

“那你叫什么……”莘善盯着他,轻声问道。

他也抬头望向她。火光在他脸上悦动。

他抬手指向门口。

“门?”

摇摇头,又抻长胳膊往外指去。

一阵风吹来,树影婆娑。

莘善转头望向他,说:“槐树?”

他笑着点了点头。

“……林槐。”

他又笑了笑,露出了两颗虎牙。

林槐半蹲着,朝莘善摊开手,随后又往她的身后指去。

莘善随他动作转身往后看去,顿了顿,回头问道:“你要去河边……洗手?”

林槐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一手撑地,起身欲走。

莘善也连忙站起身,瞥了一眼门外,旋即扯住林槐的衣袖,说道:“别去……”

林槐茫然地回头看她,轻轻晃了晃头,又向莘善展示他腥黏的手。

“可是那河里的水……”莘善犹豫道。

林槐又摇了摇头,执意要去。莘善也只得陪着他过去。

莘善跟在他身后,留意着四周,尤其是远处的那辆马车。

莘善攥着林槐的衣摆,亦步亦趋。

他会杀了林槐的。

莘善急忙摇了摇脑袋,将那个可怕的想法晃散。

这没道理,对,毫无道理。她还不如担心会不会再次遇见那种东西。

莘善深吸一口气,紧盯着林槐的后背,半步不敢落下。

淙淙的水声,没有腥臭味飘来。

林槐蹲在河边,掬水洗手。

莘善往上游看去,疑惑地说:“怎么不臭了……”

林槐抬头望向她,一只手边摆动着指向河流下游。

“流走了啊……”,莘善敛眉垂眸,在林槐身侧蹲下,“你原本就知道这条河……会有那东西吧。”

她抱住双膝,头枕在膝盖上,侧头望向他。

月光铺在林槐的脸上,冷白色,莘善甚至怀疑面前的男子是旺善,但还好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告诉她:他是林槐。

林槐垂下眼帘,微微颔首,而后低垂着头,久久不动。他手上的河水滑落在细腻的河沙上,一声,又一声。

莘善凝注着水珠砸出的小浅坑——一片浅色河沙上的一枚深色的、小小的圆。

林槐忽然动了。他伸出一只手,在面前河沙上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爹。

“爹?你的……”

林槐点了点头,随后又在一旁写下“娘”——依旧是歪歪扭扭,左右分家。

林槐蹙着眉,眼底的光忽明忽暗。莘善学着他抿紧了唇,垂眸敛息,看着他写下他的一家。

“娘”后面跟着的是“姐”,她的旁边还有她的“夫”,紧跟着的是“哥”,排在最末尾的是“槐”。

莘善紧盯着那只颤抖的手,装作没听到那声短促的抽噎。

“姐”的“夫”被抹掉了,随后是“姐”,颤抖的手留下了,短撇和一横。随后,“爹”也被抹去,还有他的“娘”。

一颗水珠落下,林槐匆忙盖住,连同他的“哥”。

莘善紧紧抱住双膝,不知所措地盯着那一串凌乱的沙土。

她不晓得该说什么。

林槐和她一样,只有自己。

莘善的视线缓缓上移,林槐的一只手正死死地捂住他的眼睛。

无声的哭泣。

她至少可以选择哭出声来。

而林槐不能。

莘善忽地伸手抱住林槐,双膝跪在河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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