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黑吃黑

瘦长鬼影是蚀骨阁的迎客伙计之一，听了百里忍冬的话，他并未追问什么，只是从善如流地伸出两条细长如枯枝的影手，将魔修尸体拖了过去。

伙计理应是亮在眼睛部位的两团魂火盯住了尸体，无形的感知自上而下扫过，渗透了尸体的每一寸皮肉骨骼。

片刻后，验完货的瘦长鬼影道：“肢体完整，魔丹未损，血肉新鲜，是不错的原材料，只不过未经过任何处理，所以我们蚀骨阁后续还要拆解再加工，价钱上得刨掉这一部分成本……给您十块中品魔晶，如何？”

伙计报出了一个在底层魔修眼中绝对算得上丰厚、足以引起贪婪窥伺的价格，然后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看向面前这个气息十分陌生的新客。

百里忍冬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神毫无波动，看起来对这个价格既不惊喜也不失望，仿佛本就该如此，但实际上，他只是还未对魔域的物价水平形成具体的认知。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他只能做出一副从容深沉的模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见面前的客人同意了报价，伙计细手一翻，十枚指甲盖大小、通体暗红如凝固血块的晶石便出现在掌心，而后屈指一弹，将它们精准地射向百里忍冬。

百里忍冬袖袍一拂，将飞射而来的晶石稳稳接下，入手只觉粒粒冰凉，带着股令人躁动的阴冷气息。

伙计见百里忍冬接住了自己隐含试探的一招，两团魂火中掩映的幽光不由得收敛了些许——魔域从来没有什么交易信用，在客人实力不够的情况下，他们完全可以当场反悔劫杀。

不过试探出来的结果不太美好，伙计摸不准百里忍冬到底有多硬，便只好谨慎作罢，老实地收了货。

交易达成，百里忍冬看都没再看地上的尸体和半空中的伙计，转身干脆利落地出了蚀骨阁的门，斗篷扬起的末端很快隐入永夜区深沉的黑暗当中。

伙计幽幽地注视着那融入更深黑暗的背影，直到百里忍冬彻底消失，它才收回评估的视线，将手一挥。随即地上的魔修尸体便被一股无形力量卷起，和伙计一起飘向厅堂后方的处理区域。

而出了门的百里忍冬并未走远。

迈出蚀骨阁的刹那，他便微微绷紧了身体、加快了步伐，做出一副有些警惕提防的模样——很容易便让人以为他在蚀骨阁里买到了什么好东西。

而这正是百里忍冬想要的。

他要利用这第一桶金，在魔域好好钓一场鱼，直到钓到最大的那一条。

百里忍冬的身影很快转入一条更为狭窄的陋巷。这里的黑暗更加粘稠，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魔物油脂燃烧后的焦糊味和某种排泄物的恶臭。

身后跟了至少三四个魔，百里忍冬估摸着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发现还不够近——离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距离还差上那么一点点。

于是他再度加快了步伐，甚至故意让自己的呼吸声带上了一丝急促，扮演一个急于带着“横财”逃离险境的菜鸟。

跟踪者果然更加蠢蠢欲动了起来。

没过多久，就在百里忍冬即将穿过这条陋巷最狭窄的隘口时，三道如鬼魅般的身影忽然毫无征兆地从阴影中闪电般扑了出来！

魔域的掠夺向来直接而血腥，没有丝毫言语的威胁或试探，三道身影一出手便是杀招。其中一个手爪凝着腥臭污秽魔气，抓向百里忍冬刻意挂在腰间、装着魔晶的兽皮袋；另一柄淬着幽绿毒液的骨匕悄无声息地刺向青年后心；第三道身影最为阴险，身形在半空诡异地扭曲了一瞬后竟直扑百里忍冬面门，一双覆盖着细密鳞片的利爪撕向他兜帽下的咽喉！

这三个劫道者出手的时机、角度、配合，都堪称狠辣老道，显然是在这永夜区的阴影里做惯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百里忍冬抬起头迎战，首先看见的便是面前那鳞片魔物眼中闪烁着的贪婪之光。

然而，这份贪婪在爪风触及斗篷衣角的刹那，凝滞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鳞片魔物眼看着面前猎物的兜帽微微抬起，露出阴影之下一双冰冷的眼睛。

里面没有丝毫预想中的慌张和恐惧，只有杀意沉凝的漠然。

下一刹，百里忍冬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炫目的光芒爆发，只有一道比夜色更浓郁、比永夜区最深沉的阴影更纯粹的剑意，自他袖中悄然滑出。

“嗤……”

“咚！咚！咚！”

剑锋掠过之后，三道沉闷的重物坠地声响起。

百里忍冬收剑回鞘，慢条斯理地弯下腰，先是捡起那柄掉落在地的淬毒骨匕，然后开始搜刮三具尸体身上可搜刮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直起身，从芥子戒中抽出一条同样散发着魔气的索状灵器，将这三个已经变成尸体的魔给捆成了一串，重新朝着陋巷之外、蚀骨阁的方向拖去。

黑暗的陋巷再度恢复了死寂，暗中窥伺但未来得及、或还在观望的魔们大吃一惊，将对百里忍冬的实力估算又往上提了提，更有一些和三魔实力差不多的家伙彻底收敛了心思，悄无声息地遁走了。

不过有人走，就有人留，更有一些自诩实力强大的好战之魔反而更加被勾起了兴趣，牢牢地盯上了百里忍冬。

百里忍冬暂时没理这些藏在暗地里窥伺的臭虫。

他拖着三具尸体又进了蚀骨阁，先前去后边处理“原材料”的瘦长鬼影还没回来，这回接待他的，是一具骷髅。

骷髅空洞的眼眶在百里忍冬身上溜了一圈，态度变得比第一个鬼影似乎好了些许。

它礼貌地询问道：“客人您有什么需求？”

百里忍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将串成一串的三具尸体“噗”一声丢在伙计面前的地上，又将从几人身上搜刮得到的魔器、除魔晶外的修炼材料一股脑儿地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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