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时节，程维洛开着飞船带着黎绪和那架手动档战机离开了白澄星。
飞船的货舱当然放不下整架机器，黎绪存档了所有资料，找了五个工程机器人，把它整个全拆了封装打包好，才塞了进去。
她的身份现在没有任何限制，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官方的民用跃迁点。反正不赶时间，飞船晃晃悠悠花了半个多月才回到黎绪的秘密基地。
两人的关系自白澄星起有了更多的进展，在很多个主动的、被动的亲密时刻，黎绪展现出了更多真实而恶劣的一面，食髓知味，得寸进尺。但每次程维洛回过神来，主因还是自己抵不住诱惑，总是在纵容他。黎绪当然清楚她的底线在哪里，所以总是能精准地把控好尺度，让她无可奈何。
这期间，克劳德离开驻地实验室，去辛西娅的要塞出了一个长差，协助她销毁那两千多万个仿生盒子。程维洛回到驻点行星的半个多月后，才见到了刚赶回来，一脸疲惫风尘仆仆的克劳德。
知道他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但这个倔老头生命力强悍得很，似乎在他把自己想做的事全部完成之前，吊着自己的那口精气神绝对不会散。
申泓已经给程维洛发了三次小念的恢复状况，情况比预想的好很多，她的原生大脑已经有大约5%区域复苏了，目前仿生脑和原生脑两部分并行运作，正在细微的变动中重新熟悉日常的行为和思考方式。申泓对目前的情况很满意，每次也会顺便问一下克劳德的情况。程维洛只能叹息，看来上次她说了之后，这个倔老头还是没有联系他们。
“我现在担心一个问题。”度假屋的花园里，克劳德看着对面的黎绪和程维洛，“联盟既然能靠内战时期反叛军的遗留物仿制出来这种东西，也一定掌握了相应的技术。说起来，其实这个生物研究项目原本就是联盟政府内部人士发起的，现在虽然已经销毁了几千万的存货，白澄星那边军政掌权的人好像也换了，但是……”
黎绪回答道：“你是担心销毁只是治标不治本。”
克劳德点头，“那位辛西娅将军的态度是，保证不会再使用这种东西，但觉得技术应该保留。核心问题是赫塔有更好的技术，而联盟目前没有能绝对牵制他们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我说服不了她，又无法完全信任她所说的‘不会使用’。目前销毁的这些也绝不是联盟所有的存货。”
黎绪陷入沉默，他也相信联盟在某些要塞或者基地一定还存量，但目前在台前的是辛西娅，他不会再以以前的身份和角色去左右她的判断和选择。
克劳德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坚定地继续说道：“所以，需要有一个能绝对克制它们的东西，一把关键钥匙，能在关键时刻直接让它们停机。”
仿生脑的核心技术是克劳德研发出来，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种克制的关键技术，能进行研究的人要先对它有绝对的了解。程维洛想了想，现如今也就只有申泓和克劳德本人了。
“我不想……去打扰小泓和小念。”克劳德盯着自己的手，“我的学生，应该准从内心，去做纯粹而神圣的救人的事业，最好别再被我牵连了。”
程维洛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劝导的话。这是他的选择。
“你想怎么做？”黎绪冷静地问道：“需要重组研究的话，我给你提供钱和设备还有人。”
克劳德抬起头，“除了那些，我还需要程小姐的支持。”他郑重地看着程维洛，“我请求你参与到我的实验里。”
“不，不行。”黎绪脸色马上严肃起来，“你不能把她卷进来。”
“我不会让她的身体和精神造成任何损伤，我保证。程小姐你相信我……”
“我……”又回到了阿德洛星的那时候，虽然现在情形很不同，但程维洛依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克劳德！”黎绪厉声打断了他，“你的保证在我这里也不值得信任。说到底那东西是你做的，要克制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凭什么还要再牵扯上他人。”
“你是可以放弃一切了，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该死的人都死了，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可我呢？”克劳德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从那时到现在多少年过去了，每一次有战争冲突，我都在想又有多少人因为我做出来的东西死去。”
他喘着气，眼睛血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是想死，可我不敢死，地狱里有亿万死去的人等着撕碎我的魂魄。”
黎绪口不择言道：“那是你罪有应得！”
程维洛抓了一下黎绪的手，“不要这样。”
“我是罪有应得，你又好到哪去，黎将军，黎长官，待了这么些年联盟军部，你手上沾的战争血少吗？你只是运气好……”
“我就是运气好。所以谁也不能动她。”
黎绪说完，起身拉起程维洛就要走。这是两人决定合作以来第一次剧烈争吵，大多数时候对于克劳德的挖苦和刻薄，他都完全无视，两人没有什么核心冲突，但程维洛是他的底线。
“程小姐，你是现如今唯一一个特例，拥有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精神力，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同样的大脑。你想过没有，你难道不就是为了解决当前的问题而来的吗？”
程维洛愣住了。
“去当你的救世主吧，别把帽子乱扣在别人身上！”黎绪要气炸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让克劳德闭嘴，一把揽住程维洛，不由分说地带着人离开了。
克劳德喘息着，扶着胸口看着两人远离的背影，最后颓然地倒在椅子上，捂住了脸。
*
黎绪走进客厅的时候，盘腿坐在沙发上沉思良久的程维洛抬起头，开口道：“我想我大概可以答应克劳德的请求。”
和克劳德吵完架不欢而散后第三天，她仍然在思考那个强人所难的请求。
“阿洛……”黎绪走过去，抓住她的手，“申泓之前用小念让你答应，你已经配合着给他们数据了，现在又要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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