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平静又淡然，全然没有少女的娇羞与羞赧。
可宋玉衡却还是为着这一句话，心起波澜。
眼前的人隔着一层水雾，身影模糊又摇晃。
宋玉衡不想抬手拭泪，只得疯狂眨着眼睛，待泪流得干净了，将楚山楹看清楚些。
她的面容与嗓音一致，平淡，没甚么变化。
宋玉衡失望地说：“你骗我。”
“我没骗你。”楚山楹耐心地解释。
他偏过头，像罚了甜食而闹脾气的孩童，“那你要怎么证明？”
她无奈道：“这还需证明？”
他不说话了，也不看她，眼角通红，又流下泪来。
只听少女喟叹一声，下一秒，下巴被人强势又温柔地抬起，鼻尖扑入淡淡的幽香，温热的柔软触上他的眼，将他欲流下的泪尽数含去。
楚山楹红着耳根退开，面无表情道：“这样如何？”
宋玉衡微张着口，被这一状况愣在原地，连泪水都止住了。他满脸通红，眼眸却亮，紧盯着楚山楹，磕磕巴巴道：“可、可以再来一次吗？”
楚山楹沉默了，就在他以为脑袋会迎来清脆一击时，她覆上来，在他的侧脸亲了一口。
“再来也没有了。”
楚山楹退开，冷淡道。
接连的吻让宋玉衡头脑发晕，上一秒还身处阿鼻地狱，下一秒，又仿佛浸入蜜糖中，甜到腻。
堪堪缓住雀跃的心，却发现楚山楹已欲转身离去。
天幕似打翻了彩料，晃眼的、灿烂的黄橙色大面积铺洒，她那白皙的脖颈处也染上淡淡的红。
宋玉衡登时起身，倚子叫其粗鲁的动作后退半步，发出轰鸣的不满声。
他甫一踏出几步，便觉得双腿酸软得不听使唤，眼看雅间的门阖上，彻底隔绝了楚山楹的身影，宋玉衡咬了咬牙，大步追了上去。
他在楼梯拐角处，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楚山楹回身，下意识逡巡四周。他们匿于角落，三楼阶梯的阴影遮挡着，酒客们的嘈杂声响彻满楼，极少有人注意到此处。
于是，她才蹙眉道：“你做什么？”
楼内灯火辉煌，映在他眼里，跳动着比火焰更亮的光。他气息未平，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楚山楹，你亲了我。”
“你要对我负责。这辈子，你都别想推开我。”
良久，楚山楹都没说话。她沉沉地望着他，半晌，道：“现下可不是谈私情地时候。”
“我知道。”他接的很快，乌眸似暗夜繁星，坚定道：“待所有事情结束后，我会再来找你。”
“我会等你的。”
楚山楹默然片刻后，道：“……随你。”
这个回答，算不得承诺，甚至有些冷淡。可于宋玉衡而言，已是她此刻能给予的，最明确的许可。
他没再说什么，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缓缓地、一根一根手指地松开了。温暖的触感离去，只在她腕间留下一圈微热的余温。
楚山楹收回手，那只手轻轻动了一下，转身欲走。
“安安。”
宋玉衡忽然又唤她，声音比方才低了些，却更沉，似石子投入湖泊。
楚山楹脚步未停，只微微侧耳。
“多加小心。”宋玉衡看着她没入阶梯光影交界处的背影，补充道，“无论发生什么，记得，我在。”
楚山楹的背影一顿，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只是脚步不停，径直下了楼梯，消失在拐角后，融入楼下人声鼎沸的人声光影里。
宋玉衡并未立即追下去，他知晓这会令楚山楹为难。他独自站在那片阴影中，背靠微凉的墙壁，方才强撑的一切坚定与急切缓缓褪去，一丝疲惫，还有更多的、滚烫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想起太子，想起父亲，内心如刀割。宋玉衡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冷香，唇上还残留着她亲吻时的温软触感——尽管那是落在眼角与脸颊的一个轻吻，他却觉得，比直接印在唇上更让人心悸。
“楚山楹……”
他低声念她的名字，浑身所有郁气与失落，都在此刻释怀了。
他知道前路艰险，太子一党不会善罢甘休，长公主那边也未必全然可靠。但他更知道，从此刻起，他的所有筹谋与力量，都有了唯一且清晰的方向。
护她周全，助她成事，而后，堂堂正正地，走到她身边，要一个“负责”的结果。
他又在原地站了片刻，待胸腔那擂鼓般的心跳平复了些，才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恢复了脸上惯有的沉稳神色，迈步走下楼梯。
楼下的喧嚣扑面而来，他却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结界外，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他的目光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很快便捕捉到那抹玄色、挺拔的背影。
她正与朝露边走边聊着，主仆二人低声交谈些什么，朝露脸上带着担忧，而楚山楹只是摇了摇头，神情平静。
宋玉衡并未上前，只是隔着攒动的人头，远远地望着。直至她们主仆二人融入街道的暮色与人流，他才收回目光，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夜幕降临，万里无星。
高耸巍峨的皇城无声伫立在那儿，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无比沉肃。
而承乾宫中，左长卿又摔了一组杯套，怒道：“王辛夷呢！给本宫叫他过来！”
内侍小步从殿外跑进来，躬身抱手道：“回殿下，王洗马称夜已深了，还请殿下容后再议。”
“他当本宫是白痴吗！”
左长卿吼叫着，下意识想抄起案上的杯盏。内侍见状，赶忙下跪求饶，身子颤着，声音也颤：“殿下息怒……”
预想的疼痛与怒火并未降临，内侍悄悄抬眼，这才发现案上的杯盏已在先前叫左长卿摔了个精光。
他偷偷松了口气，却发现太子此刻面皮松垮地提起，似一个布偶娃娃，笑得阴森。
他咬着指甲，状若癫狂，呢喃道：“都瞧不起本宫……”
他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烛光将他狭长的影子映在墙上，晃动不止。内侍只听见空气飘来一句呢喃：
“本宫要去寻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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