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一只红缨枪提起,刺破当空,只挽出半个枪花便被长刀挡去。封选良避开这一击,回首望去,正见着一个瘦麻杆一样的影子躲进壮汉背后去。
“赵大哥,赵二哥。”来者是巡捕营的守备和千总,两个都姓赵,乃是巡捕营赵副将昔年降伏的一对绿林好汉。这些年随着赵大人任职巡捕营中,官职数不得前位,却把这周遭的好歹心思吃得透彻。
他们的结拜大哥与这新进的封公子家中有些故旧,他二人虽没追问原委,但常与底下兵卒来往,却也对封选良照顾颇多。尤其封选良没什么公子王孙的脾气,不躲懒不骄横,办事也顶有章程,乃是新队伍中的‘最得用’。
这会正是下职以后,靶场无人,独封选良在这里跑最后一程,守备和千总也乐得多与这小孩亲厚。他们自觉也是叔伯辈,这会使坏被看破,瘦麻杆一样的赵千总笑嘻嘻地从赵守备的影子里转出来。
“好快的功夫,你舅舅有福。”
封选良收刀回鞘,虚虚抓住马匹的缰绳。那现今颇驯服的马儿掀起嘴唇,龇着牙去咬封选良腰间的荷包。这一拱一拱的动作搅得人不好说话,封选良朝两位长官咧咧嘴,从荷包里摸出一两块草糖托在掌心。
“你可别把我们这儿的宝驹惯坏了。”赵千总上身朝左,下身朝右,脚掌朝前,不知为何竟还能站得住。而封选良更见识过他的功夫,不敢因为这份瘦削小觑一身枪法,这会也只咧嘴笑过手依然托着,任马长舌头一卷,两块草糖‘死无对证’。
不过他两个到这边,也不是为着几颗草糖差使小辈。赵千总揶揄过,粗壮如牛的赵守备便嗡嗡出声。
“你上回捉那贼人伤了手,这会好全了么?”
“早好了。”封选良一想起还摆在自己柜子上的药油,那茶碟大的小瓷瓶晕出药香,连带雪雁姑娘转述的话也一起浮上心头。
“一点疤都看不到了。”他好像炫耀似的,卷起一点袖子,给人家看他恢复如初的手腕。
“到底是年轻,皮肉长的都快。”赵守备没看出这个,反而是赵千总上下身与脚掌对齐,颇惊奇地看一眼封选良脸上与方才似有不同的笑容。
不过他俩被‘招安’多年,依旧改不得江湖本性。不单封选良,营中与他们友好的兵卒都乐意以‘大哥、二哥’称呼。不过封选良见他们特意来找自己似的,不觉将手放下,将马绳又在掌心绕一重。
“选良,你觉得咱们老大怎么样?”赵千总挤眉弄眼,封选良没料想他忽然问这个,便老实答道:“自然是能力出众。”
“你觉得,叫咱们老大当头儿够不够格?”
封选良知道‘老大’便是赵副将,前任巡捕营统领忽因伤病早退,不少人的眼睛都盯着这个意料之外的肥缺。若要说能力,赵副将自然够格。只是封选良记得赵副将的师父曾在边关为将,致仕多年,名姓不显,恐怕抵不过其他要往这边运作的势力。
只是叫封选良自己选,他也很愿意叫这位作风颇似舅舅的人做统领。
两位赵长官见封选良点头,更露出些自己人似的笑容。可封选良一时摸不准他们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个,若想借他的‘势’,可现今舅舅人事不省,寿康公主也是早年有旧。
封选良疑心是自己今日来偶尔的跑神被他们知觉,可扭转心思想一想,即便与他们说了,恐怕也求不得帮助。因此便更减少言语,只听他们闲散议论,天南海北的,倒不拘束几个官职中。
他自己也想着事,陆三姐姐的事还没个根由。当日月缺,阮姑娘的脾气彻底被这一角弯钩戳破。她气急败坏与黛玉跟封选良讲述那日情状,说那早有结仇的臭道士是怎么拦住她与雪雁,又是怎么翻来覆去的念叨‘欲辨不能言’。
这便是最难缠情状,双方不曾动手,当真把城隍请来也治不得罪过。尤其陆文双近来身子日益转好,那魂灵的动机便更寻不得来处。
封选良自己倒肉身去找过道士,他曾在那道人手中拿过符纸,这会却也敲不开他的门户。
听道观的小童子说,这位云游的道长已经有一月未曾归来,前去清扫屋舍也没见到什么私物。倒是一月前听他说起另一位跛脚的道长,想来是两位友人结伴又一起走了。
封选良谢过小童,几下这一句。自己时常留心,也请其他同僚帮忙留意哪里见过跛脚的道士。
可这一段时日中月轮疯长,缺处盈满,这会只在最边缘处磨一个缺口。
又是月挂树梢头。
封选良数点自己当值的日子,又叮嘱福宁备好点灯的器物。这一晚无风,原来是尽吹进封选良的心口。他看着自己罗列好的日期,想着林大人抵达京城的日子愈近。他知晓自己该为黛玉姑娘高兴,也确实为黛玉高兴——他只是忍不住想,翻来覆去地想,想再去了尘寺便见不得黛玉姑娘的面。
那间小院——在封选良心中总是丰足——它现在仍在他心里,一砖一瓦都记得很轻,只是陡然间变小又空旷,是几十年没变动过的旧屋。
可林大人回来以后还是很好,他去林府周遭看过,清净又便利,寿康公主点选的人手很尽心。
封选良最后给舅舅喂一碗汤药,安顿过后,自己便去旁边榻上睡觉。他晚上熬夜,今日白天又奔忙许久,这会仰在榻上困倦汹涌,念头仍随着灯芯摇动。
黛玉姑娘思念林大人,林大人回来就很好。若是不思念,回来就不好......
他困昏了头,眼睛只盯着暗夜中灯芯的一点橙红。
但她会高兴,所以他自己也是高兴居多。
等到,等到林大人回京,他还能送一份乔迁的礼物......
眼前忽得罩一层深邃青紫,封选良说不清是最后的灯芯熄灭,还是他困得眼皮撑不住,彻底陷进梦里。
这一日的封府熄灯早,另一边的荣国府却是火光日比一日长。
今夜的月亮似乎比往常更明亮,看来看去没甚缺损,便好似这府上仍旧辉煌。
启窗无风,人却是风风火火的气候。笑笑说说的声音挨着墙溜铠,墙上抹了油一般光亮,笑声都糊住。这层墙压扁一个灰凄的影子,临到房门出又扩大得不像样。
赵姨娘几步进屋,甩开丫鬟的手,看着贾环扭脸坐在床中央,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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