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殿下同意向五娘子提议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灭掉萧雁南身上的焰火,谁承想,当时不如再等等。

这夜,萧雁南欢欢喜喜说着孩子的未来,宽慰殿下,“孩子知道这是父亲母亲最艰难的时刻,她来是想我们一家子一同承担。这孩子往后,定然是个有担当,有魄力的孩子。”

后头萧雁南又说些什么,殿下听得不甚清明。

更深夜半,小娘子沉沉睡去,他于暗夜中,瞪大眼睛注视她的面容。但见眉似弯月,眼睫奇长,面若芙蕖,微光粼粼。即便是月上中天,也可从中窥见一二小荷出水的生机盎然,一二芙蕖于晨光微曦绽放的馨香。他的妻子,永远美丽,惹人向往。

一股子甜甜的□□,在她周身释放。

所到之处,恰似春风过境。

躲在她身旁,他不再是没人要的孩子,不再是世人口中的邪祟,他仅是个渴望温暖的人。能得她一丝微光照耀,是他毕生之幸。

这束光,永远耀眼夺目,永远伴随身侧。

一夜未眠,双眼通红的殿下,趁萧雁南还未醒来便离开。他害怕自己现如今的模样,会吓到她。去到光天殿,诏令王灿,坤阳,蔡闲章等人,于郊外马家庄会面。

这次的会面,并无外人知道说了什么,只晓得殿下归来之际,光明正大令王灿买两个魏婆婆烧鹅。说起魏婆婆烧鹅,在国子监附近,乃是整条街最受学子喜爱之处。

下晌的萧雁南,吃一口烧鹅,瞥一眼殿下,“你盯着我看什么?和从前一样不好么?”

殿下替她擦嘴,“哪里能和从前一样,且是得小心呢。”

“你说得我害怕。”

“别怕,不会有事。”

“那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

殿下递过去锦帕,“为何?”

萧雁南扭捏,“你这眼神,好似我才是烧鹅,不舒服。你别看我。”

殿下低头饮茶,不再看她。萧雁南拍拍心口,好多了。

这样陌生的眼神,怀孕的几个月中,萧雁南时常得见。每每她发现之后看过去,总是能见到他转瞬换成满眼小意。她明白,殿下担心自己,可他这样的担心,已令他成宿睡不着。更有甚者,好几次萧雁南腿脚抽筋,夜间醒来,得见他于窗牖跟下,负手而立。

那模样,衣袂飘飘,好似随时能羽化登仙。

殿下既然不想使自己知道,那便不知道。她当即转身,佯装适才的举动不过是寻常的夜间翻身。下一瞬,殿下悄默走过来,安安静静不说话,替她揉揉小腿。太医有言,月份大了,双腿抽筋浮肿,后腰酸软常有的事。殿下不让旁人伺候,自己上手。光天殿的案头,有一本册子,记录着萧雁南每日饮食,作息,以及身体变化。

这物件乃是她无意之间发现的,殿下在她跟前,从未提及。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八九个月,漫长的冬季过去,阳春三月悄然来临。

过度的担惊受怕,日夜操劳,兼之内忧外患,殿下瘦了不少,拿萧雁南的话来说,便是魁梧悍匪模样散去三五分,愈加有了太子殿下的贵气。

三月末,掌灯前后,光天殿亮了整整三日的烛火,终于灭了,殿下阔步走到承恩殿。萧雁南正俏生生立在廊庑之下,等候。见他来,笑道:“忙完了?”

殿下点点头,二人相携入内。

“怕就这两日了。若瑛,你可还撑得住?”

“我养得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这日子再不过去,我怕你受不了。你瞧瞧,月前才给你做的中衣,昨夜看着又小一圈儿。各处都准备好了么?若当真有事?我这里次要,你那里最要紧?你知道么?”

“我都知道。若瑛,我放心不下你。听太医说,这孩子这几日就要出来,我怕到时候遇到一块儿去,我不能腾出手来照顾你。”殿下双手抚摸萧雁南肚子。

陛下的身子骨能熬过去年冬日,已是苍天庇佑。娘娘是个狠角儿,这等手忙脚乱的日子,必要让殿下过上。夫妻二人能期待的,唯有陛下走在前头。

流年不利,说什么来什么。

夫妻二人正用晚膳,沉闷的气氛中突然跑过来个小黄门,跌跌撞撞,一头碰到承恩殿明间大门。

“太子,太子,陛下,陛下请太子过去说话……”

萧雁南夫妻两个登时顿住,大丧了!!

不等外头的小黄门起来,萧雁南招手柳枝柳叶等人过来伺候,叮嘱殿下,“就今日了。殿下过去,莫要担心我,我这里明面上,有王灿,有哥哥,暗地里还有蒋四。这些……”萧雁南替他穿袍子的手,些微颤抖,“我这里,有娘娘想要的……若真有不好,我保住一条命尚可。殿下,你……你要好好地。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殿下在她颤抖的那一刻,握住她的手,不断揉搓。

“若瑛,若瑛,我会回来的。”

殿下的目光深深落在萧雁南脸上,萧雁南略感不妥,抬眸回望,见他眸色幽深,难解其间奥秘。心弦颤颤,萧雁南反手握着他的手,“你,别向上次那样,又将得用的人留给我?!”

他状如寻常,“好歹经营小一年,总不至于还和当年一样。”

萧雁南放心下来,又胡乱叮嘱两句,才看他走远。

太子妃这几日即将临产的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以这档口无人叫她去陛下跟前。想来,若是去了,宫内人也会安排这样那样的活计,将东宫的人手分开。

太子走后,萧雁南令柳枝、柳叶两个丫头将向五娘子寻来,外加冬嬷嬷几个,待在一起说闲话。约莫一刻钟左右,前后诸多铠甲碰撞,兵器相交的声响传来。向五娘子出言宽慰,萧雁南扯开个笑脸,几个丫头婆子冷冷应付两句。生死关头,连说话的欲//望也没。

渐渐地,外头一波响动平息,另一波响动渐起。

大抵一更天,明德殿传来一声巨响。

下一瞬,向五娘子吓得跌坐在地,手软脚软,哭哭啼啼,“太子妃,太子妃……”

萧雁南一见便知不好,这几人定是又背着她商议下旁的计策。

“你说话!”

“太子妃,殿下此前有言,若是明德殿有信,请您跟蒋四郎离开。”

好啊!

向五娘子这等半道入伙的都知道蒋四了。齐茂林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多次叮嘱多次嘱咐,莫要将仅有的人手都放在自己这里,他是一点儿没听进去。

“好得很,你起来……不,你不消起来了,你和你主子都跪着去吧。再有,蒋四在何处?我倒问问他,他听的,是谁的调令。”

不等向五娘子说话,承恩殿后门窗棂,发出响动。一个禁卫军服饰之人翻墙入内。屋内女眷缩成一团,各自举起手中的棍棒。这人站定,脱去兜鍪,露出一张朗月清风的面容。

“太子妃,属下蒋岘山。”

萧雁南哼哼两声,“你来作何?此前不是说过,没我的信儿,不要轻举妄动么。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蒋四请罪,“太子妃恕罪,是属下的不是。皇城内外乱成一锅粥了,还请太子妃顾念自身。”

“顾念!哼,你们几个……”委实气得有些狠,萧雁南一口气没喘上来,心口憋闷,摇摇欲坠。柳枝柳叶两个丫头将她搀扶住。本想继续教训蒋四两句,可话还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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