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汇报完,假也提前请好,许知意如释重负。
蒋司寻聊了句题外话,问她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受到身世公开的影响,“网上该删的都删得差不多。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我,或者找你哥许珩。”
许知意感谢,外面的声音她一概不在意,也不关心能不能融入到那个圈子,她最大的困扰来自于自己,不知怎么去适应去融入父母的生活。
没有从小养成的感情依赖,很难开口向何宜安撒娇,会觉得羞耻。
打电话时与父母之间那种无形的隔阂,怎么都无法打破。
“我遇到的困难别人帮不了我,我和我爸妈错过了最佳培养感情的那十几年,补不回来了。”
蒋司寻:“别着急,补得回来,我帮着你一点一点去补。”
那声谢谢堵在喉咙里半晌,许知意沙哑着声音好不容易说出来。
蒋司寻下巴微扬:“去忙吧。”
许知意合上笔记本起身,“蒋总,那我回去了。”
人离开,办公室安静下来。
蒋司寻抬手拿过桌角那个精致的信封,思忖着把票送给谁。
手机振动,宁允打他电话。
自上次在伦敦出差回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他忙项目,而宁允依旧过着她大小姐的纸醉金迷生活,时常昼夜颠倒,活跃在各大名流派对上,从不知疲倦。
“我在远维楼下,惊不惊喜?”宁允悦耳含笑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来曼哈顿出差?”
“当然是来看你。”
“这话说出来,你不心虚。”
宁允笑出声,人已经进了电梯。
她来曼哈顿见个朋友,顺便来看看蒋司寻办公室长什么样子,送了一年多咖啡,却从没踏进过远维。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女人一袭深V红裙,黑色长卷发柔韧润泽,整个人摇曳生姿。
宁允在他对面椅子坐下,随之带来一阵淡淡的幽香。
蒋司寻问她:“喝点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她手撑腮,蒋司寻亲自去给她倒咖啡,她目光随着他笔挺的身影挪动。
他侧对她,下颌棱角分明,线条流畅。
这个男人样样出
挑,饶是她眼高于顶,也挑不出他半点毛病。
可就是少了悸动的感觉。
爷爷说,她这叫矫情。还说,等结了婚天天在一起朝夕相处,感情自然而然就能培养出来。
也许吧。
“诶。”
蒋司寻转脸,眼神示意她说。
宁允眼里闪动着八卦:“听说首富许向邑家孩子抱错了,亲生女儿叫知意,最近传得沸沸扬扬,你不应该不知道吧。”
蒋司寻把山茶花骨瓷杯碟放她面前,目光落她脸上:“你来就为了八卦?”
宁允笑着否认:“你什么记性,不是说了过来看你。”
蒋司寻在电脑前坐下,满足她的好奇心:“就是尚知意。”
宁允眉梢微扬:“我就说嘛。”
许向邑作为国内首富,自然是有超强人脉关系,网上找不到一张亲闺女的照片,她猜到是尚知意,过来只是确认一番。
“当初你说知意是你妹妹,还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连她跟寅其出去逛逛都要让人紧紧跟着,妹控都没你这样的。”
如果是首富女儿,那一切就说得通。
受人之托,自然得万无一失好好保护着。
“真的是抱错?”
“嗯。”
宁允端起咖啡喝,难怪许向邑只在自己朋友圈公开,而且又迅速将传到网上的消息压下去,抱错存在人为情况,万一真是人为,容易打草惊蛇,可不公开又委屈了自家闺女。
许向邑选择了前者。
她在模糊的记忆里搜索,“你好像和许向邑关系不错?”
蒋司寻在看邮件:“对我尽到了监护人的责任。”
怪不得。
路剑波虽说是生父,但缺席了他的成长,没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
宁允不再说这些不开心的,她无意瞥到桌角那个有点眼熟的信封,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也要去看演唱会?”
说着,放下咖啡杯捞起信封看。
她托人给堂弟拿到两张门票,也是这样的信封装着,看来是主办方统一印制的信封。
蒋司寻扫一眼信封,如实道:“给知意的,她有票,用不到。”
宁允很是得意:“知意的票是我帮忙拿到
,看来她跟寅其处得还不错。”
演唱会的门票刚上线就一抢而空,一票难求,她自己经历过才知道拿到嘉宾席的票有多不容易。
宁允对着手里的信封考虑几秒,“这么好的位置,不能浪费,要不咱俩去听?我还一次没听过她的现场。听完带他们两小孩去吃饭。”
蒋司寻考虑片刻:“行。”
宁允又临时起意,“我把生日宴提前到这周,省得你再多跑一趟伦敦。”——
许知意回到工位开始精简明天要汇报的内容,争取控制在五分钟内。
忙完快六点钟,周围的同事走得差不多。
从大厦出来,接她的车已经在原地等候。
还没走到车前,后车窗缓缓滑下,何宜安冲她浅笑,“今天加班了?”
许知意惊喜难掩,“妈妈,你不忙?”三步并两步到了车前。
何宜安从里面替她打开车门,笑说:“要忙的话永远都忙不完,偷个懒。”
许知意挨着母亲坐,惊喜来得太突然,没想好该说点什么。
何宜安变魔法似的递给她一盒糖果,“刚在周围逛了逛,发现一家隐藏的糖果店。”
许知意不爱吃很甜的食物,但还是开心接过来。
何宜安:“老板说很酸,你尝尝。”
原来妈妈知道她喜欢吃酸的,许知意打开糖果盒尝了几颗,比她爱吃的青橘还酸。
“妈妈,你要不要来两颗?”
何宜安忙摆手,看着女儿吃她都觉得酸,“你随你爸能吃酸,我不敢吃。”
许知意把糖果盒收包里,留着慢慢吃。
何宜安此番过来只待两天,明天就回。
过来看看女儿再顺便把女儿的贵重旧物品带回家。
最贵重的东西只有一箱,那个行李箱一直靠在许知意简易书桌旁。
到了出租房,何宜安让女儿提前收拾好,临走带到酒店。
许知意指指角落的箱子:“不用收拾,从小到大有意义的东西都在里边。就是比较重,有十来本日记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何宜安没多问,借口倒水去了厨房。
于子嘉正在厨房洗水果,扭头喊了一声阿姨,递过去一盘刚洗好的草莓。
“谢谢。”何宜安拿了几个,“子嘉,阿姨想问你个事情,知意房里那个大的银白色箱子,是一直都在那儿吗?”谁会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贵重东西都随身带着?
只有一种情况,家在哪里,贵重物品就在哪里。
于子嘉捏了一个满身是水的草莓塞到嘴里,“上次回家刚带过来。”
几乎没有停顿,“我知道的不多,好像是鉴定结果出来,萧阿姨催着知意回自己家,你们当时又没打算接她回去,知意想着你们也不是那么坚定选择她,可能都不一定会认她,就打算待在养父母家,结果萧阿姨一时口不择言说不是她妈妈,让她别喊妈。她就把所有东西都带过来了。”
心头似有钝刀划过,何宜安疼得缓了又缓,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萧美桦对知意……”
于子嘉客观道:“那肯定也是当自家孩子培养的,知意从幼儿园就在国际学校读,也不反对知意看演唱会,看F1大奖赛,有时还会帮知意抢票,但就是没那么喜欢知意,知意再讨好也没用。很多妈妈都是萧阿姨那样的,总偏心自己带大的那个。”她实事求是,没有添油加醋那是她人品好。
听到女儿讨好养母,但养母还是没那么喜欢她,何宜安再也控制不住,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态,别过脸擦眼泪。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几位老师对尚通栩夫妇评价不错,除了忙顾不上孩子,对孩子所有活动都支持,舍得花钱。当时萧美桦得知孩子不是亲生的,着急找孩子,她也是理解的,毕竟连她这个对养女那么不舍的人都坚决将孩子换回。曾经爱,知道错了想换回,无可厚非,谁都不想长久养别人家的孩子。
而且齐正琛的爸爸在他们飞北京做亲子鉴定之前说过那么一句,知意非常优秀,姥姥姥爷别提有多疼她。
之前她还想着,即使孩子换回来,养育之恩那么大,以后逢年过节还是要走动走动的。
于子嘉忙找纸巾,“阿姨,怪我多嘴。”
“千万别这么说,我该谢谢你。知意从来报喜不报忧。”
何宜安在厨房平复了好一会儿,知意还在自己房间收拾衣服,她拿着手机坐到客厅,假装在处理工作,盯着屏幕时,眼前不禁又花了。
实在难过,“知意,妈妈到楼下车里回个工作
上的电话。”
“哦,好。”
何宜安下楼,在路边站了半晌。
她打开有凝微的那个家庭群,在群内@凝微:【以后好好跟父母相处,别任性。】不管怎样,母女一场,她希望凝微尽快适应新的家,往后顺顺利利,而她这个养母也算有始有终,对得起二十年的母女情分。
许凝微很快回:【妈妈我会的。】
何宜安:【这个家庭群我今天就解散了。】
许凝微还想再说什么,群已经不存在。
何宜安将群聊天框删除,一切都归零。
“妈妈。”许知意从楼上下来,室友将刚才的事告诉了她。
“都过去了,您别自责。”
何宜安攥着女儿的手,“对不起,是我当时不果断。”
“换谁都会不果断,就像姥姥姥爷,现在都没能接受我已经不是他们家的孩子,隔两天一个电话。而且他们还只带了我几年,上学后就不住在他们家了。”
把一个孩子从婴儿抚养成人,二十年的亲情,二十年的操心,怎是一句爱与不爱就能算得清。
何宜安:“妈妈还要跟你报备一件事,凝微离开前说要请我们吃饭,感谢我们的养育,我和你爸答应了。我也不想迁怒谁,吃过这顿饭,聚散有终。原先的家庭群我也解散了。”
许知意没料到妈妈会这样的坚决。——
八月十四号晚上,演唱会的前两天,许知意便坐上飞往伦敦的航班,老板多给了她一天假期,周五不用上班,于是她改签到周四的航班。
依旧入住了上次那家酒店,不过订的是普通房间。
景观套房太奢侈,她没舍得。
在酒店倒了半天时差,下午换上何宜安给她买的衣服,又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出门。宁寅其暑期在自家公司实习,今天有事脱不开身,她一人沿着泰晤士河畔慢悠悠逛着。
许知意买了一杯冰饮还没来得及喝,接到齐正琛的电话。
“二哥。”
“听声音心情不错。”
“对啊。”她告诉齐正琛,自己正漫步在塔桥边,今天没下雨,不冷不热吹着风很舒服。
自从得知身世,就没这么放松过。
“你在伦敦?”
“嗯,来
听演唱会。”
齐正琛:“住在哪家酒店?别不舍得花钱。”
许知意说了酒店名,特意强调:“我没亏待自己。”
一杯冰饮喝完,这通电话才结束。
从三点逛到天色不早,她搜索附近的美食,选了一家评价不错的法国料理。方向感不好,对周围又不熟,只能一家一家找过去。
边走边看每家店的招牌,忽然脚下定住。
落地窗内的餐厅里,许向邑与何宜安并排而坐,他们对面的那个身影,她只一眼就认出是许凝微。
许知意的脑子霎时没转动,直愣愣杵在那儿。夜风裹着几分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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