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群岛之主

“如你所愿，贝纳尔。”

安静了有一会——可能是十秒钟，城市的应急广播开始播报：“尊敬的各位市民，因为技术性原因，拉罗切利将短暂断电五分钟，五分钟后供电恢复正常，请各位市民做好准备。重复，因为技术性原因，拉罗切利将短暂断电五分钟，五分钟后供电恢复正常，请各位市民做好准备……”

应急广播重复播报五遍，开始停电倒计时：“十，九，八，七……”

倒数至一时，世界瞬间黑了下去，我听到来自远方的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叹，又窸窸窣窣地安静下去。

很黑，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别墅的电还是正常供应，屋内灯光的漫反射爬上天台边缘。

我呆滞地望着漆黑的夜幕，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黑暗，那个提示，它到底指向何方？

我听到一声悠长的鲸鸣，极具穿透力，清澈，遥远，来自大海深处。我浑身毛孔张开，吐出寒气，一刹那，那个陌生的气息自天空降临，冥冥之中拥抱了我，在我耳畔低吟。

“你是谁？”

“我是拉罗切利，是赛美尼，是这片大海。”

“你是……海和岛的本身？”

“我是世界精神的碎片，群岛之主。月亮掀起的潮汐即是我的心跳，蓝藻光合产出的氧气是我的呼吸。我见过你，在那座岛上，在你掩面哭泣的时候，我通过新风系统的调律拥抱你。”

“你为什么找我？”

“大海会被灰色吞没，请你救救我，瑞瓦肖之子。”

“我不知道怎么救你。”

“你能做到，当你在回忆时，当你在追逐时间的脚步时，你能做到，你们都能做到，我需要你，需要你们。”

“可是。”我向空气伸出手，莫名的又有一种流泪的冲动，“灰域带来的毁灭是注定的。”

“在迎接希望之前，不要停下脚步，保持警惕，我爱你。”

声音远去，光芒重新淹没这座城市，又是一阵嘘声。我又打了个寒颤，拿ctos擦眼泪，我忽然好想喝桑格利亚，喝到微醺，醉死到天明。

“贝纳尔，你还好吗？”

“我还好。”我声音有点哽咽，“我想喝桑格利亚。”

我如愿以偿地喝到了今年秋冬季最新口味的桑格利亚，圣诞树外形玻璃瓶，玫瑰奶油加烤栗子的香甜味道，非常好喝，酒精度数也比普通口味高出很多，灌了不到半瓶我脑袋就开始发晕，只知道好像是燃烛抱起了我，他的角在发光，像圣诞树上缠着灯泡的装饰，我忍不住想摸，那对鹿角偏头避开，不过躲也躲不到哪里去，还是被我一把抓住。

鹿角冷硬，表面手感出乎意料的细密的毛茸茸，忍不住摸了又摸，好好玩。

燃烛似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头靠过来给我摸，我捋起他的长发缠绕在鹿角上扎小辫子。母亲曾有一段时间认真备孕，希望再生一个可爱的妹妹，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她最终放弃想法，我在此刻忽然悉数想起来准备做哥哥时学的手艺，做小裙子、扎辫子、缠小丸子头。

复习了扎辫手艺，我又咬一口鹿角——啊呜，硬硬的，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不好吃。我失望的松口，闭上眼，开睡！

睡过一大觉，醒来依旧是熟悉的ctos问好：“早上好，贝纳尔。”

“不太好。”昨天晚上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醒的现在还是头疼欲裂，我坐起来，抱着ctos搓它脑袋，今天……哦，今天我该去探险灰域边缘了，重走父母曾经的走过的路，看他们究竟研究出了什么样的秘密。

我掀起被子下床，走到门口瞥到左边立着一架屏风，屏风后似乎还有空间，我推开屏风探头一看：是燃烛的房间。他坐在床上，正在解辫子，缠在鹿角上的头发乱糟糟的，还能看到我咬下去的牙印。

“呃，对不起对不起，我来吧。”

“没关系，你编得很好。”燃烛垂下手，表情很认真，“只是我不适合这个发型。”

我心虚的嘿嘿笑：“那是当然了，我学这个是为了给妹妹用的，后来妹妹也没出生……好了！等下，我找找有没有梳子。”

“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自己解决。贝纳尔，你昨天是吸引了什么东西吗？”

我正打算出门，闻言停下脚步：“你感觉到什么了？”

“我看不到，那种感觉很特殊，不像普通的魔力波动，更像……一个拥抱。”燃烛若有所思，外面响起敲门声：“贝纳尔，起床了没？到吃早饭的时候了。”

“该去吃早饭了。”燃烛站起来，“走吧，今天你打算去做什么？”

“去海的那边看看灰域的边界。”

“灰域的边界？我记得离群岛还很远，最近几年都没听过什么关于灰域的消息。”

“粉饰太平还不简单，你说是吧ctos？你知道真实情况的吧？”

Ctos回答：“灰域的确在稳定扩张中，膨胀速率暂无变化。”

“有没有一种可能，灰域的膨胀速率会在某一天突然‘嘣’！的一下，突然加快好几倍？”

艾斯利打趣：“可别这么乌鸦嘴。”

“谁知道呢？”我耸耸肩，末日终将到来，且肯定在我的有生之年能看到，不然赛美尼说话怎么会那么急？它离灰域最近。

早饭是丰盛的自助餐，量多到六七个人吃都绰绰有余，我不明白：“怎么有这么多？”

艾斯利回答得理直气壮：“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都做了些。”

我实在无语，好吃的太多，偏偏吃不了多少就饱了，看着桌上注定要浪费掉的食物，我只能叹气：“下次不用做这么多。”

吃完饭，登上游艇，朝着我直觉所向的大海深处出发，艾斯利信誓旦旦地说，这艘游艇的航行里数绝对够前往灰域边界的来回，而且还有直升机作为紧急备用，再不济还有ctos联络卫星来救援，除非突然遇上史无前例的大风暴大海啸，否则都不会有事，而且气象卫星的探测结果显示，近期赛美尼群岛附近海域发生此类异常天气的可能性极低。

我嗯嗯了半天，望着海面发呆，游艇的速度其实不慢，海鸥始终围绕着劈开的浪花盘旋，海的蓝色与甜的。

发呆了半天，日头毒辣起来，我进屋躲太阳，看了一场电影，陪艾尔莎打游戏，一天时间混过去了。

如是混到第四日，海鸥已经彻底不见，目之所及除了海还是海，新鲜蔬菜和水果也告罄，我仍没有看到灰域的疆界，电影看不下去，游戏更是不想玩，厌倦得什么都不想干。

“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