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清歌是以尸体的形态飘到黄桷社区的。
一路上她飘得心不在焉,耳畔不断回放着向书业刚刚轻描淡写抛出的惊雷。
“给你转个学吧,怎么样?”向书业盯着碗里的汤,问她。
向清歌埋在碗里的脸瞬间抬了起来:“什么?”
“转个学,我给你要了表,你写一下申请就行。”向书业把汤吸得震天响,整张脸都藏在碗后面。
向清歌仔细看了一眼她爸缩头乌龟的样子,忽然咧嘴笑了,冷笑。
“行。”她毫无温度地吐出一个字,抽纸擦了嘴,扔下碗里的半碗面,毅然决然地先行一步。
“我先回……”
“家”字没能说出口,向清歌斟酌了一下,“我先回去了。”
从小面馆走到黄桷社区,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嗡嗡作响。
落在向清歌眼里,却略缩成了一部黑白默剧。
她想,自己投胎的时候没选好本子,拿了个劳神伤身的苦情悲剧,现在只能任凭生活这个导演摆布。
被扫地出门,被轰出学校,看着爸妈反目成仇,看着家庭支离破碎。
面对向书业的安排时,她已经没有力气反驳。
向清歌能设想到,如果她反驳一句“不”,她爸会有十分正当合理的理由。
无非是“我和你妈的关系咋了咋了,你要是和我在一所学校,我怕人家会说你咋了咋了。”
就像把自己送到贺外婆家时,向书业一本正经地说,不想让她为他们夫妻俩的事情烦心。
乍一看,这理由无可撼动,这是父母之爱子啊。
仔细一瞧,向清歌怒了,他们安排自己的未来时,有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人?
孩子只是角色,只是建立于“她是一个人”之上的身份罢了。
人和人相处,先得把对方当成一个人。
父爱母爱,友情爱情,说白了,都是一种给人提供避风港的稳定关系。可为什么友情爱情需得平等,亲情就可以仗着血缘和年长,居高临下?
向清歌装着满肚子刻薄的埋怨,捏着贺外婆给她配的钥匙开了门。
她决定要去找她爸的时候,就给贺外婆打了不用留晚饭的招呼。
贺外婆和孙子囫囵吃了晚饭,下楼去和樊老太一起走街串巷去了。
这是贺外婆周末必备的节目。从前贺时年小的时候,外婆会牵着他一起。
等贺时年摇身一变,成了一年级的红领巾,就被剥夺了参与这项活动的权利。
好好学习嘛,走街串巷就算了。
外婆听信樊老太的谗言,采取了这么毫无人性的教育方针。
正因散步这个传统保留至今,贺时年才敢装两罐酒回家。
完美规避了被外婆发现的风险。
向清歌回房间放书包的时候,贺时年修长的身影立在冰箱前。
她和贺时年没有什么话可说,径直回房间放了书包。
等她出来要洗手的时候,贺时年依旧定定站在冰箱前,开着冰箱门出神。
“你要面壁思过,可以去找面墙。”向清歌从里面捞了瓶冰水出来,善意地提醒这个中二病,“冷气外泄,小心外婆骂你。”
贺时年垂头看了看向清歌手里的冰水,又看向自己埋在冰箱深处的酒瓶。
人家手里都先入为主地拿了一瓶水,自己的酒——该怎么给出去呢?
就当他还摇摆不定的时候,整个人被一股神秘力量牵扯,摇摇摆摆地后退了两步。
“砰——”
向清歌斩钉截铁地怼上了冰箱门。
她松开扯着贺时年衣服的手,一边拧水一边说:“喏,你这样也可以静心思过。”
但,当向清歌仰头给自己灌一口冰水的时候,贺时年又拉开了冰箱门。
冰水浇得心恢复冷静,向清歌上下扫视他一眼,默默退回了房间。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中二病就是在用这种奇葩的方式,给自己示威。
贺时年讪讪看着向清歌走掉的背影,也自讨没趣地关上了冰箱门。
他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是为了和向清歌说话,才买的酒。
但把酒给向清歌,就需要说话。
这个无解的问题让贺时年犯难,好在军师如同及时雨一般出现。
他刚闷回房间,孟浩然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班长:
怎么样了?
贺时年敲字的同时转着一只笔。
听贺时年讲完自己的困境。
网线那头的孟浩然被噎了个半死不活,被“怎么和人打交道”的问题难住——他还是头一回。
孟浩然搜肠刮肚,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解决这个疑难杂症的方案。
于是就动用了他从他爸——一位狡诈的生意人——身上学到的东西。
贺时年等了好半晌,手机界面终于亮了起来。
班长:现在,立刻,马上,去把酒装到水瓶里。
贺时年不懂照做。
他捡出一瓶刚刚向清歌拿的同款水,荔枝味的果酒和白水偷天换日,不仔细瞧,难辨真假。
他低头敲字,发给孟浩然。
贺:好了。然后呢?
班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贺:?
孟浩然恨铁不成钢地喊了句语音:“然后你回你房间,守株待兔,等他把这酒当成水喝下去,你再冲出去和他拜把子。”
贺时年被这条消息震得身形一颤。
这不就是……骗人?
他扶着冰箱门,面无表情地摁灭了手机,然后伸手准备把塞进去的假水捞出来。
下一秒,神秘力量又乍然出现,毫无防备的贺时年再次后仰。
还是向清歌。
冰水于她,似乎能起到一个平息怒火的作用,但时效很短。
向清歌灌完半瓶水,心里又烦闷四生,平时整整齐齐赏心悦目的题目,这会儿都成了张牙舞爪的荆棘丛。
看着剩下半瓶水,向清歌未雨绸缪,下楼要筹备自己一晚上的镇定剂。
看到依旧驻守在冰箱前的贺时年,向清歌差点翻了个白眼。
疾风迅雨地抱了两瓶水回房间,根本不想多看中二病一秒。
贺时年面对来如风去如电的向清歌,有口难言。
毕竟他反应过来想开口的时候,楼上已经传来了向清歌关门的声音。
*
向清歌喝到了冰水。
不对,是荔枝味的气泡水。
错了,是酒!
半小时后,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向清歌缩在床上目眦欲裂:总有刁民想害她!她就知道,贺时年不是什么好鸟!
拿酒来谋害自己,其罪当诛!
疼痛混着困意席卷而来,向清歌迷迷糊糊闭了眼。
闭眼前一秒,她还在心里宣判着贺时年五马分尸的死刑。
向清歌有个不能沾酒的毛病,别人喝酒要么上头,要么上脸。
她一喝酒,虽然不会有什么满脸红疹呼吸困难的大问题,但仅仅是“疼”这一个字,就足够要命。
腿疼,胳膊疼,头疼。
好在老天还算眷顾她,让她“疼”的时候,又给了她一沾酒就想睡觉的天赋。
这边刚疼起来,那边就睡着了。
一来二去,功过相抵。
怒火就没得抵了。
常言道,睡一觉,什么就都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一夜过去了,向清歌想杀人的冲动却没能过去,巍峨地堵在心门口。
可惜寄人篱下的感觉实在憋屈,特别是贺外婆又是这么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简直把向清歌当亲孙子一样关心。
碍于贺外婆在场,向清歌不能让她产生两个孩子相煎太急的难过。
只能强迫自己闭一只眼,就差在脑门上写个大大的“忍”。
贺时年坐在餐桌旁小口抿着粥。
见受害者回到了案发现场,凶手紧张地探查着受害者的面色,发现一切如常,他松了口气。
趁外婆把鸡蛋煎得滋滋作响的功夫,贺时年认真地问向清歌:“你昨天拿回去的水——喝了吗?”
向清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个小人。
贺时年此刻一脸庄重的表情她很熟悉,他问自己“是不是讨厌懒羊羊”时,就是这种看似把人放在心上的虔诚劲儿。
熟悉的套路,能被识破第一次,也就能被识破第二次。
向清歌不想看到小人计谋得逞后的志得意满。
于是坦然地撒谎:“没啊,怎么了?”
贺时年再松一口气。
外婆马上就要端着鸡蛋来这边,他审时度势地怂,不敢提“酒”这个字。
只能恳求地看着向清歌:“你把那瓶水给我吧,我想喝了。”
向清歌两眼一黑。
敌方的段位有点高。
摆明了在说:你这个蠢货,一定中了我的计,还死鸭子嘴硬地不承认。有本事你把酒拿出来啊。
向清歌故作镇定地问:“怎么?喝了可以长生不老的圣水吗?那我更得喝了。”
“不是。”贺时年摇头。
“那是……很贵?”向清歌摸出手机,翻出备注被“中二病”的联系人,问:“多少钱,我转你。”
贺时年被触发了有问必答的反射机制。
下意识地说:“不贵,八块。”
“行。”向清歌利索地转了十块钱过去。
用十块钱换一个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