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卓玉也算玉雕坊的半个徒弟,关师傅开始有意无意地讲一些东西给她听。各式用具的名称和用途、每种玉石的特性和品质、雕琢不同玉器的步骤和方法,林林总总,自有体系。不止如此,连同玉质好坏的鉴定、古玉工艺技法的高低,关师傅有时也一并念叨念叨。与此相比,卓玉之前的那一套完全是混乱的“野路子”,少不得处处纠正修改,重新习惯,倒比一无所知者学习得更加艰难。

玉石珍贵,她还是只能用一些废料来练手。真正碰到整料的机会便只有帮忙开玉或解玉的时候。她从前雕石头、后来用边角玉料练习,所做的都是小物件,从来不知从头完成一件玉雕竟是这样繁重辛苦的活计。开玉*自不必说了,一天的锯子拉下来,第二日双臂沉得抬都抬不起。而解玉*时踩旋车又讲究个腿、手、眼、脑不停,稍有不慎便有被切断手指或毁掉玉料的风险,因而时时聚精会神,提心吊胆,每次做完总是精疲力竭,连饭都打不起精神吃。

但她是女子,体力本就差些,从前又没干过重活,即使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去做这些,也还是时常被嫌弃太慢。做过几次之后,她深觉委屈。天入仲夏,暑气蒸腾,这日她又被吩咐与玉雕坊师兄弟们一同开玉。男子们嫌天热,大多穿得清凉,或干脆不着上衣,光着膀子干活。而卓玉身为女子,无法效仿,依旧裹得严实。

她与杨思分为一组。锯子来来回回拉扯了大半日,又热又累,衣裳也濡湿在身上,难受得紧,她速度控制不住地慢下来,对面杨思扬声斥道:“没吃饭吗?能不能用点力,快一点?照这个速度,今晚不用睡觉了!”

卓玉被他突如其来的斥责吓了一跳,本来便热得烦躁,这下更是惊怒交加,停下动作大声驳道:“你是男的,我力气就是没你大!我已经快累死了!”

杨思松开锯子,故作惊奇地看看她,讽道:“快累死了?哎呀,真是不得了。大小姐,你说你到底来我们这里干嘛呢。”

卓玉道:“我来又不是为了做这个,我是来学玉雕的!”

杨思道:“不做这个?不做这个哪里来的料子让你用?你雕什么?”

卓玉道:“你们做不就好了?你们这么多男子,何必非要我来干这个!”

杨思冷笑道:“合着你就想捡现成的?凭什么。我告诉你,要是认真想做这行,便别说什么女子男子,没人会宠着你让着你。学玉雕,就得从开玉做起,要是嫌累干不了,别赖在这里,趁早滚回家让人伺候去!”

卓玉被噎得说不出话,气的胸口不住起伏,眼眶一热,泪珠儿不受控制地滚下来。

周围几个男孩见此情景,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上前来劝解。李狗儿拉拉杨思,低声道:“她一个姑娘家,你话怎么说这么重。快道个歉,好歹哄哄她。”

杨思甩开他,“哄什么,我说错了吗?你少在这里充好人。”

李狗儿一滞,饶是脾气再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沉下语气喝了一句:“杨思!”

杨思横眉向他,张口欲要回敬,关师傅听到动静,从隔间里走出来,责问道:“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一边的郑知秋连忙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他,关师傅皱了眉头看向杨思,又看看卓玉,继而指着自己的爱徒道:“你说你,要留下她是你,帮她拜师是你,欺负她也是你。不晓得你小子成日里在想些什么。”

杨思垂眸不语。

关师傅盯他片刻,转向卓玉道:“你就先别开玉了,坊里向玉场定了一批料子,你明天去帮着运回来。”

卓玉低声应是。

关师傅又对杨思道:“你也去。”

杨思讶道:“我?”

关师傅道:“对,你。你看你一天像什么样子。不是喜欢吵架吗,明天出去吵个痛快,没吵够就别回来了。”

看师父正在气头上,杨思不敢多言,闷声应下。

关师傅环顾众徒弟一圈,吐出一口浊气,吩咐道:“行了,天也不早了,都去洗洗吃饭罢。”

~*~

玉场在琢州城外二十多里的一处山脚下,往返要三四个时辰,卓玉与杨思不敢懈怠,次日一早便动身前往。

二人彼此冷着脸,一路无话。约莫晌午的时候,他们到达玉场。这是个极开阔的露天场地,到处堆着石头一样的璞玉,灰扑扑的,完全看不出雕琢之后的莹润剔透。卓玉第一次来这里,只觉得一切都很陌生,杨思倒是熟门熟路,与看守大门的汉子打了个招呼,径直入内去寻管事。卓玉闷不吭声地跟在他后面。

管事的是个精瘦男子,显然与杨思颇为熟络,扬扬下巴和他问候两句,又把眼神落到卓玉身上,继而目露疑惑地看向杨思。杨思侧头对卓玉道:“大小姐,说说吧,你谁啊,来干嘛的?”

卓玉飞快地剜了他一眼,垂头对那男子道:“我是关师傅的徒——呃,丫鬟,唔,他叫我来把前两天定的一批玉料运走。”

男子看看她,显然还是疑惑,想要再问几句,杨思截断道:“行了,不用理她。东西在哪儿?没问题就装车回去了。”

男子咽下问题,引着他们往玉场深处走。关师傅定的原石多为品质颇佳的好料,稳妥起见,都存放在单独的仓库中,杨思对着这几块料子敲敲打打,又挨个移到日光下仔细看了,确定一切无误,对那男子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装车。

男子往外面吆喝几声,一个赤裸上身的汉子拉着辆牛车停在门口,开始把库里的玉料往上搬。杨思在旁边搭手,瞥见卓玉还站在那里,不耐道:“看什么?快过来帮忙!”

卓玉在心里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没好气地过去帮着搬,许是因为心里恼恨,力气倒比平常大了一些,连杨思的破嘴都没再多说她什么。

大清早赶来,一路上水米未打牙,这会儿又搬了一好一通石头,腹中难免饥饿,杨思掏出怀中包裹,从里面拿出糙面饼子来吃,卓玉见了,忽而惊觉自己完全忘了午饭的事,连一粒嚼裹都没带,此时只有眼睁睁看着对方吃。

杨思咬了两口,看卓玉的样子,心下了然,“啧”了一声,从没咬过的地方掰下一半递给她,“吃吧!出门连饭都不带,还能记着点儿什么。”

卓玉咬牙切齿,想狠狠推开他的手,有骨气地拒绝他,奈何肚子实在太饿,糙面原本不怎么诱人的味道此刻香甜无比地萦绕鼻端,勾得她肠胃咕噜噜地叫,她面上飞红,一把接过那半块饼子塞进嘴里。

玉场派了那汉子驾驶牛车随他们一同回到玉雕坊。卓玉、杨思二人跟在车后,依旧没甚话说,汉子也沉默寡言,一路只有牛儿粗重的呼吸声和车轮滚动的声响回荡左右。

进城时已快傍晚,汉子还急着回玉场,杨思便让他抄近路往玉雕坊赶,路过一个客栈,几名男子在门前吵吵嚷嚷地向人打听着什么,有个声音卓玉听着总觉得耳熟,循声望去,登时愣在原地。

杨思见她停下,扬声唤她:“卓玉,你发什么呆?快走了。”

几名男子中的一个闻言猛地转过头来,见到卓玉,也是怔愣一瞬,随即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她,死命握住她的肩膀,不敢置信地细细瞧她的脸。

杨思走过来,皱眉道:“你是谁。”

男子充耳不闻,仿佛全听不见。卓玉不敢看他,垂下眼睛,颤巍巍唤了声:“......哥。”

“真是你......真是你!你,你——!”卓珩快要说不出话来,对着她又捏又晃,仿佛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继而扬起手来,像是想要抱她,又像是想给她一耳光。

杨思连忙挡在前面,压下他的手。卓珩不理他,越过他去拽卓玉,“赶紧和我走!快!总算找到你了,总算是——这应该不是梦吧,”他有点语无伦次,望向同行的几名男子,“你们都看见了吧?这是卓玉,卓玉在这儿,不是我做梦。”

卓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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