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赶到医院,进门时神色还带着焦急,看见漆洋和牧一丛坐在那儿,一个脚上打着绷带,一个手上扎着点滴,脸色一个比一个黑,就没忍住笑。

“怎么回事,”他弯腰观察一下漆洋脚上的护具,“让你去探望病号,怎么自己还负伤了,你俩打架了?”

漆洋的右脚挤压性骨裂。

他臭着脸不说话,老吴又伸出手想往牧一丛额头上探,牧一丛转转脖子躲开了。

“怎么到医院的?”老吴又问。

“驴驮来的。”漆洋说。

牧一丛转过黑眼珠瞥他,嘴角隐忍地抿了抿:“我背他来的。”

“你俩真有意思。”老吴反手摸摸自己头顶,“先坐着吧,我去问问医生。”

他前脚刚出去,邹美竹踩着双细高跟,慌慌张张地赶过来,手里的遮阳伞都没收。

“怎么回事啊洋洋?”她看见漆洋架在凳子上的脚就发出尖叫,“脚怎么断了?”

“没断,骨裂。”漆洋有些挂不住脸,“谁让你过来的妈?”

“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我就过来了。”邹美竹心疼坏了,蹲在地上盯着漆洋的脚直吹气。

“你过来漆星呢?”漆洋有些想皱眉。

“在家呢,”邹美竹说,“没事,我把星星锁卧室里了。”

漆洋的脚被夹烂都没怎么想骂牧一丛,毕竟人家说了几遍滚,自己被夹也算活该。

但看着邹美竹这缺心眼儿的模样,他是真有点儿想骂人。

亲妈骂不了,所以他直接转脸瞪向正打量他们母子的牧一丛:“看你大爷呢?”

邹美竹这才注意到还有个学生。

“哟,是洋洋的同学吧。”她看看牧一丛挂着的药瓶,“发烧啦?怎么自己一个人。”

牧一丛对邹美竹礼貌地点了下头:“阿姨好。”

“你好。”邹美竹像对待两个幼儿园小孩儿似的,“在学校你们两个要互相照顾哦。”

牧一丛一愣,尴尬地点点头。漆洋闭上眼皮,白眼仁儿都快翻到天上了。

有用没用的废话说了一车,老吴一回来,邹美竹又尖叫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吴老师,孩子好好的去上学,怎么脚还裂了?”

“您先别急。”

老吴也有点儿心虚,毕竟是他支使漆洋去看望牧一丛,才出这么档子事儿。

“我也是刚到,跟医生确认了一下漆洋没什么大问题,石膏都不用打,戴两周护具避免挤压,就差不多能恢复了。”

“两周?”邹美竹算算日子,更心疼了,“那不是半个月吗!”

老吴讪笑着跟邹美竹解释清楚原委,然后才腾出功夫问漆洋:“到底怎么回事?”

“你又和同学打架了?”邹美竹竖起眼睛。

“没有。”脚痛得发烫,漆洋被他们吵吵得烦上加烦,“门夹了一下,又不是多大事儿,能不能别问了?”

牧一丛有些意外,抬眼看向他。

没有向老吴和邹美竹告牧一丛的状,不是漆洋大度,是他觉得丢人。

所以趁老吴和邹美竹说话,他用口型对牧一丛轻轻说了四个字:给-我-等-着。

漆洋的骨裂确实不算太严重,起码还能垫着护具用脚后跟走路。

但邹美竹还是跟老吴要了一星期的假,要让漆洋在家把脚养得差不多,再看看能不能去上学。

牧一丛那边由老吴看着,漆洋跟着邹美竹直接回家,刚坐上出租车,刘达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哪玩呢洋子,”刘达蒙咋咋唬唬的,“军训结束了,我和崔儿找你去啊?”

“玩个蛋。”漆洋在护具里动动脚趾头,“骨裂了,回家待一周。”

“骨裂了?哪裂了?”刘达蒙一愣,“你出去跟人干仗了?”

“没有。”漆洋听这句都听腻了,“右脚,门夹了,能走路不严重。”

“你真牛逼。”刘达蒙说,“那我去你家看你去。”

“滚,别来烦我。”漆洋把电话挂了。

好不容易熬完这些人的絮叨,晚上漆大海一到家,看见漆洋的脚就瞪起眼。

“怎么了儿子?让人揍了?”他一捋袖子就要打电话,“谁,告诉爸。”

漆洋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句话都不想说,把脚边爬来爬去的漆星拎过来抱着。

“哎呀没打架。”邹美竹端着排骨汤出来解释,“洋洋去同学家,脚被人家门夹了一下。”

漆大海“啊”一声,黑着脸看看漆洋的脚,“没事儿就好。”

“不过他们班主任真是……让洋洋去看什么同学。”

邹美竹一个人絮叨一会儿,听没人搭腔,眨着眼往漆大海脸上瞅。

“你这几天火气怎么这么大,”她小声问,“是不是生意不顺心?”

漆洋扭头望过去。

邹美竹不说他还没发现,漆大海最近是跟平常不太一样,在家话都不多说,一有空儿就揣着手机发短信打电话。

而且平时漆洋跟人打架,身上如果有个刮刮蹭蹭的,漆大海的态度都不当回事儿,今天这反应确实有些反常。

“一点儿小事。”漆大海扯起个笑脸,起身搂住邹美竹,在她后背上一通摩挲,“快解决了。”

漆洋在家躺了一星期,第二周就躺不住了。

邹美竹听他说要去学校,头天晚上就开始张罗,要漆大海往后都开车接送儿子上下学。

“不用。”漆洋把手机拎在手里转,“我有人照顾。”

牧一丛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手机响了。

他过去拿起来,看了会儿屏幕上的号码,摁下接听:“妈。”

电话那头的问询跟平时一样,关心了牧一丛几句,又开始叮嘱他:“爸爸妈妈太忙了,不能在身边照顾你,你在学校一定要低调,不要透露你爸爸的职位,不要给家里惹麻烦,知道吗?你爸爸这几年是关键时期……”

牧一丛把手机开了扩音搁在桌上,对着镜子继续擦头,木然地“嗯”一声。

电话挂了,牧一丛在镜子前面站着没动,与镜像的自己对视。

直到头发都快干了,他垂着眼皮沉沉地呼出口气,刚要去把浴巾扔进洗衣机,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牧一丛重新接起来,传出的却是漆洋的声音。

“给你发信息装看不见?”漆洋上来就是质问的口吻。

牧一丛拿下手机看一眼,漆洋确实发了条短信给他,就是刚刚接电话的时候。

短信内容嚣张又理直气壮: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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