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周昌两手空空,已没有了那柄可以直接威胁朱贵性命的刀子,朱贵却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已被他方才那两下子吓出了心理阴影。

朱贵故作和善地点点头,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行!这就给石蛋子结清!”

“来,领钱!”周昌冲石蛋子招了招手。

石蛋子浑浑噩噩地走上前来,看着那一枚枚铜板掉进自己掌心里,叮当作响。

他忽然一个激灵,在看向惨白脸儿的青年人,热泪盈眶:“周大哥!”

少年人大抵是觉得周昌这一去必定回不来了,是要慷慨就义去了。

周昌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临酒坊那家‘李卤肉’,已经垮杆了,你琢磨着用这点工钱,请我吃点别的什么吧。”

“好!好!”石蛋子赶紧点头。

周昌又看向沉默不语的周三吉,叹气道:“你老人家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

处理事情理智些嘛,你看,像我这样和人家和颜悦色,有商有量的,甚么事情不能商量成?

好了。

我先走了,晚上回家吃饭。”

周昌随后揽住朱贵的肩膀,推着朱贵往院外走去。

先前爷爷说酒坊这两天都没有放那些治疯病的人回家,周昌便猜测,酒窖中一定生出了大变故。

再兼‘温三’、‘温四’两兄弟说过,‘温老祖’要成了。

周昌觉得,温老祖而今或许即将彻底掌握那道由世宗皇帝头颅赐下的‘草头龙猖’神旌!

酒窖已非善地。

但周昌毫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自觉。

他而今也快要死了。

将死之人,何惧之有?!

更何况,石蛋子在窖池之中,受温老祖飨念侵染的时候,曾产生过一个幻觉迷梦——他迷梦中的种种事物,都已在后来,被周昌证实。

在石蛋子的迷梦中,新娘潭边站着一个留老鼠辫的清朝人,不停地诵念着青衣镇的《清净经》。

这场迷梦来自于温老祖的飨念,清朝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明,就是温老祖!

温老祖不停诵念《清净经》——这篇经文,大概率是由温老祖创造,而后在青衣镇流传开来的。

他留下这篇经文,或许就是为了他今朝成为俗神铺路。

他用一篇《清净经》,为青衣镇百姓设下种种不可逾越的规矩、禁忌,那些禁忌成了人们心中深锁的城墙,一旦规矩被触碰,人心里,就可能钻出一头头恶诡!

若一切皆如周昌推测的这般,那些诡类,难道不是财宝天王为聻尸定好的食粮?

……

周三吉看着周昌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愣神良久,才挪了挪眼珠,看向旁边的杨瑞:“他、他方才说啥子?

他说我——太冲动?!

他才是和人家有商有量的?!”

老人的面皮抽搐起来,满面皱纹挤在一起,写满了纠结。

杨瑞也看着院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孩子说得对啊,你确实太冲动了……你看他,就把事情办得好好的。”

“他也没能把自己留下来啊!不还是得跟到那个朱贵走?

哎!那个酒坊,现在根本不是好地方!

不只是酒窖里头关着的那些治疯病的人,酒坊不让他们出来——就连先前放出来的那些治过疯病的,最近据说也开始死了、疯了好些个了……

已经有人上酒坊闹事去了!”周三吉满面懊悔与担忧,“这可怎么办啊,他这是自己往火坑里头跳哇……”

杨瑞转回头看着周三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阿常都说了,他晚上会回来吃饭的,不用太担心,我看他就没有事情。”

“我看你早都疯球了!”周三吉瞪了杨瑞一眼,“他也是个癫子!你们一个杨疯子,一个周癫子,互相肯定越看越对眼!”

“周癫子……”杨瑞重复着周三吉对孙儿的称呼,忽然笑了起来。

他抬目看向院门口的方向,彼处已不见了周昌的身影。

杨瑞喃喃低语:“我看你这个孙子,可是一点都不癫啊,以后说不定能成些大事。

虎豹之驹,虽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

鸿鹄之毂,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

……

周昌随朱贵一行人来到酒坊后院的时候,后院里除了那些干活的伙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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