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蛇丹,都够把牝云蛇杀绝种了!

昔年那些羲和弟子想用蛇丹欺侮他,却总埋怨蛇丹难寻,原来都落到了燕烬亭手里。

谢泓衣身体里还残留了些药性,闻到这气味,整个人便脱力一般,向石壁倒去,尾椎骨更是一麻,仿佛随时要抽出一条莹白蛇尾。

他五根手指牢牢抓着石壁,指甲都裂开了,这才不至于倒下去。

这会儿,他看燕烬亭的眼神,已完全是挫骨扬灰般的杀意了。

这畜生还敢羞辱他!

牝云蛇,是他记忆最深处的噩梦。他冷汗涔涔,胸膛急促起伏,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恶心,仿佛都是呕不干净的血。

而这样的反应,落在燕烬亭眼里,无疑更证实了什么。

燕烬亭看着手中的牝云蛇丹,目光微暗,将它们随手扔在雪中。

“他没有真火,为什么不放过他?”燕烬亭问。

谢泓衣道:“放过他?”

燕烬亭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他因你,已吃尽了苦头。白塔湖一事,不能再重演。”

“那你呢?”谢泓衣极轻地冷笑了一声,“你还活得很自在,很风光啊。”

燕烬亭被他话里的怨毒,刺得眉峰一皱,伸手想掰过他的脸,看看这蛇妖又在打什么主意,却被一掌抽开了。

“是你自讨苦吃,也是你招惹的我,我须问个究竟。”燕烬亭沉默一瞬,道,“是谁派你来采补的?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谢泓衣眼皮都在跳。

即便是在盛怒之中,他仍捕捉到了一丝违和感。

无他,燕烬亭的神情实在太冷静肃穆了,仿佛当真被他夺取了什么。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个算账的好机会。

“原来是讨债鬼,”谢泓衣道,“你丢了什么?”

燕烬亭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味道:“修为。还有……道心!”

那一刻,谢泓衣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哈哈,道心?你做了这样的恶事,对我百般折磨,还敢妄谈道心?”

他虽是冷笑,眼睛却没有半点笑意,寒亮如冰镜一般,其中闪动的怨恨,就连铁石都会战栗。

燕烬亭也在他逼视下,微微晃神,心口涌起一阵莫名的不适。

又是那等妖邪手段!

当初从房梁上款款垂落的白蛇,也有这么一双眼睛。

只一转眼,燕烬亭便定住心神,警告道:“蛇妖,别使手段。你不会想知道,紫薇台逼供的法子。”

谢泓衣刻薄地嘲弄道:“来啊。”

燕烬亭一手抚摸着火狱紫薇,并没有显出法相,而是看向了那一袋蛇丹。

——且看你同类的下场。

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看到谢泓衣目中喷薄欲出的怒火,那是明晃晃的鄙夷。

他竟被蛇妖鄙视了?

燕烬亭道:“这是雪练的地方,动静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谢泓衣道:“一问换一问。”

燕烬亭道:“回到开头。你留在他身边,想得到什么?”

“他是我的人,不必我来留。你要是拖得动,大可把他拉回羲和去。”

燕烬亭意味不明道:“真话。看来,你是对师叔格外有情,不必担心他的性命了。”

谢泓衣霍然道:“倒是你,为什么骗他?”

“我何时骗过师叔?”

谢泓衣盯着他,五指攥紧了,道:“你连牝云蛇都知道,便是多次出入过天火长春宫。为什么在太初秘境时,百般骗他,还搬出了破庙白蛇的鬼话?”

燕烬亭似被这一番话冲乱了心神,微微睁大双目,迫近一步。

“我从未去过天火长春宫!倒是你,为何在那之后,还要作祟,频频入梦?”

低头之时,枯枝上,一穗盛开的紫薇花垂向谢泓衣的眉心,随着主人烦乱的心绪,晃荡不止。

“蛇妖,你……”

说时迟,那时快,有刀光一闪,斜斩进二人之间,将紫薇花劈碎在了地上!

一道身影已掀开羊皮,硬钻进石窟里。

地方太小了,他大半边身体暴露在外,满肩黑沉沉的积雪,也就体修敢做这么不要命的事了。

单烽也不觉得疼,眉心红印突突直跳,眉峰几乎压住了血色遍布的眼睛。

“我来早了?”单烽笑着说,“献花呢?味道真恶心。”

他也是赶得巧了。

那一袋牝云蛇丹挨了一脚重踩,香气四射。

谢泓衣腰腹下腾起一道蛇尾的虚影,向燕烬亭迎头抽去,鳞片里还淌着深粉色的牝云泉,和幻境里所见的一模一样。

燕烬亭挨了这一下,脸上还是无甚表情,紫薇花却撒了欢儿地往外窜,把枯枝都占满了,黑沉狰狞的枝干,如被挽在白蛇尾尖上,一齐颤了一颤。

啪嗒。

一滴牝云泉,滴溅在满地紫薇花上。

什么破庙云雨,听闻一百回,也不如耳中这一声响。

虚影转瞬即逝,那一刹那,不论是谢泓衣还是燕烬亭,都没顾上彼此间的恩怨,而是齐齐扭头看向单烽。

这样的默契,却更让单烽眼皮狂跳。

“打扰你们的亏心事了?”

短短一句话过后,石窟里只剩下了压抑的喘息声。

单烽的胸口极其平静,如铁铸一般,那呼吸声却像从石磨里生碾出来的,听着就能感到恐怖的重压。

双目甚至已经不是金红色了,而是铁水凝固后的黑红,随时有东西要迸破而出。

不对劲,照单烽往日里的脾气,他早该暴跳起来,按着燕烬亭的脑袋往石壁上撞了。

而现在,他却只是更深地往石窟里挤了挤,用肩背隔开燕烬亭,同时,一手抓着谢泓衣的腕脉,把人圈在怀里。

“看我干什么。”单烽淡淡道,“我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吗?眼下我能生什么气,我没有资格。要是我当着他的面,把你收进火牢里,岂不成了不战而败的畜生了,谢霓,你说是不是?”

他这么不冷不热地说话,倒比大发雷霆更让人不安。

谢泓衣抬眼看他,道:“我一看到火灵根,就恶心。”

单烽的余光刀一般剔了燕烬亭一眼:“有他?”

“所有。”

单烽道:“有我?”

谢泓衣道:“除了你。”

单烽用力按住了眉心。在来的路上,他都快急疯了。

怕谢泓衣彻底发疯,对燕烬亭下手。首座级别的高手,用来炼丹,可不比那些小弟子有用多了?

一旦燕烬亭毁在谢泓衣手里,那后果实在太恐怖了,他二人也会彻底覆水难收。

可在撞破刚才那一幕后,他那点温情款款的同门情,立刻被炸了个粉碎。

燕烬亭哪有什么危险?有破庙云雨之情在前,正忙着再续前缘呢,看那样子,就是被蛇尾巴绞死,也是情愿的。

燕烬亭不论是修为还是为人,都是羲和舫里一等一的出挑,年纪还和谢霓相当,不像他,年长了八九十岁,还把从前的记忆丢了个干净。

他们甚至还睡过,睡过!

谢泓衣又是怎么想的?

单烽脑中嗡嗡直响,他清楚得很,之所以一点就炸,无非是因为——谢泓衣根本就不属于他。

妒恨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怕他和薛云之流没有区别,同样是一厢情愿。

从前的事情,越想越让人发疯。

他必须把谢泓衣的来日占满了,才能缓解心中那一团恐怖的毒火。

现在、立刻、马上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谢泓衣却像看穿了他的心:“单烽,别昏头。你忍不了我的。与其没完没了地猜忌,不如现在转头就走。”

“不是这样!”单烽道,“很多事情,立场不同,可情意呢?”

谢泓衣道:“在城里时,你怪我像变了一个人,这会儿又问我的情意。单烽,是二十年太短吗?令你刻舟求剑。要是接下来,你看到我做的事情,有多卑劣,多恶毒,是不是又要翻脸?”

单烽坦然道:“这样,我才能更坚定地阻拦你。”

谢泓衣笑了:“我给自己找绊脚石?”

单烽道:“我想做你舟上的刻痕。”

逝水东流,劈空裂石,再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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