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抬头。”
动听且严肃的声音从头顶降下,赦免他因紧张而无意识犯下的冲撞。
他垂首跪地,努力压抑加快的心跳,闻言缓缓抬头——
女子雍容华贵,挺立姿态如鹤优雅,垂眼瞧人时却带了不可言说的威慑,睥睨意味油然而生。
然而,他却不怎么害怕。
只碍女子发饰之间,似以丝线绞织的那只蝴蝶……
虽说色彩冶丽、栩栩如生,但又与鹤王端庄沉静风格完全不搭,反为她平添亲切。
真奇怪,为何非要簪那一只蝴蝶呢?
他正思索,茫然接受对方打量,未曾料到,鹤王头上那只蝴蝶倏然动了。
他一惊,眼睁睁看蝴蝶翩飞,煽动斑斓的紫黑翅膀,伴一阵若有似无的轻风,停落在他鼻尖。
不明所以。他不敢伸手盲目触摸,遂全身僵硬地凝滞。
这蝴蝶不是死物,是活的?!
他不知所措。
鹤王见状,原本眼神中的犀利一下子褪去两分。她无可奈何解释道:“你样貌出挑……祂兴许喜欢你。”
它/祂?喜欢?
说得仿佛这蝴蝶有自己的思想一般。
他实在不懂,大着胆子发问:“陛下,这是您的……宠物吗?”
还没等鹤王回答,蝴蝶又振翅而起。
大概是对“宠物”这个词不太满意,祂往他前额撞去,利用翅膀遮住视野,装模作样以细长的触足戳向他的眼睛。
“?!”他情不自禁后仰,单膝跪姿再也保持不了平衡,就这样顺势跌在地上。
而罪魁祸首小蝴蝶,则扬武扬威绕行一圈,再度飞至鹤王头上,悄无声息宣告胜利。
他摔懵了,左思右想还有点儿不爽,不禁暗自恼火:“……”
这蝴蝶怎么回事?!
要不是鹤王在场,他倒想抓住祂,把祂干脆捏碎算了。
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罢了。
鹤王示意身旁妖卒扶他:“祂不是宠物,更不似寻常小虫。至于祂是谁,你们日后便知道了。”
他怔怔应下。
鹤王眸光微闪:“我记得你。”
“近两次遴选会上,你演奏了不同的乐器。你很会挑选曲子,技艺也不错……你是狐妖?”
他惶恐低头:“是。”
鹤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乖乖答:“樊枝。”
*
“樊枝,败!!”
一声惊天喝令终止此次比武,冷酷无情宣判他的失利。
樊枝慢慢撑着地面起身。
演武台的地面被耀日烙烫,温度格外扎人。他手心通红,还粘着灰尘与细碎石子,然而他却毫无所觉般……
他盯着对面那个从容走下台的人,眸色晦暗。
评事再次宣判:“本场胜者,靳恒越!”
樊枝狠狠扭过头,不自觉踉跄了下。
直至回到目前在四相宫内的临时住处——〈命束宫〉,他昏沉胀痛的脑袋才总算有所和缓。
命束宫并非仅他一人居住。同一批被择中的候选者均暂留于此。
他们受鹤王安排,一起听讲学,一起修炼,一起熟练武艺、精湛技艺,再一起参与遴选,循环往复。
大浪淘沙。
命束宫曾经的热闹,如海岸潮汐逐渐衰退,到如今,缩至仅包含他们二十几人的争抢。
他有时会听周遭传来小声议论,说〈命束〉这名字不好、不吉利,感觉更像供予囚徒栖身的地方。
可是,负罪的囚徒,永生永世无法拥有翻身的机会啊。
他们却有。
哪怕无法擢升成为唯一的王,单挤入前列,得个一官半职,也足够一辈子不再受人冷落忽视,不再将普通贫乏的人生一眼望至尽头。
是以,搏一搏又如何?
樊枝脚步飞快,正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途经拥沓,本打算目不斜视,奈何那三三两两聚集的人群实在太吵。
他皱眉驻足,向嘈杂处投以目光。
之前与他对阵的那位古铜皮肤、灰色长发的少年站在中心。
他眉目刚毅俊朗、意气风发,其他同龄的孩子一层一圈围拢四周,作众星捧月状。
他们叽叽喳喳呼喊灰发少年的名字,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刨根究底:“靳恒越,你的体术怎么这么厉害?”
“你是狼,还是犬?”
“你的尾巴,以后也会像狐妖一样分岔吗?”
“你……”
而靳恒越腼腆挠着头,挨个解释:“我是狼妖啊……我家里全部习武的……我只有一条尾巴,不管什么时候,也只会有一条尾巴的!”
远远瞥去,其乐融融,一片和气。
而他,无人问津,根本不值一提。
樊枝无动于衷地敛去目光。
蠢货。
偶然幸运得了个第一,便这么高调,偏得给自己招惹麻烦吗?
尽管樊枝确实明白,那其实并非偶然……他只是在心底怨恨而已。
那些排在他之前的人,就是有着比他强悍高超的实力。
可、可是……!
他调头走去偏僻荫蔽的一角。
天光何其灼目,刺得眼底生疼。
樊枝不想沐浴烈日了。
面对无比安静的墙壁,他才总算得以将那口憋闷的气息吐出。
还要继续吗?继续与他们争选?
他的排名远在十名开外,如今再费心挤入前列,已经显得徒劳。
几个与他差不多名次的,倒是颇有眼力见地预备起退出。
他难道也要如此选择吗?
但他现在经历过四相宫富足的生活,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回到籍籍无名的乐坊,日复一日再现被人轻视、受人压榨的场面。
樊枝的吐息逐渐加粗,近乎哽咽。
他不由自主掐紧脖颈,拼命扼制四处逸散啜泣声音。
……自己真的这么没用?!
恍惚之时,一股轻忽的力道落在左眼颤抖的眼睫上。
樊枝呼吸一滞,缓缓睁开右眼——
只见那天伴随鹤王左右的蝴蝶,不知何时出现,光明正大落脚在他的眼周。
似替他遮掩,又似另类安慰……祂绮丽的翅膀微微张开,挡住了他眼眶里不甘打转的泪水。
呆愣片晌。
“……多此一举。”樊枝抹了下眼尾,羞恼地嗔怪一句,随即他直接伸手,指尖捻着蝴蝶翅膀,径自将其捉下来。
“还敢在我面前晃?”
樊枝咬牙切齿地威胁,“上次害我在陛下面前失礼的仇,我还没找你报呢。”
“……”祂全无抵抗,彼此大眼瞪小眼。
等待良久得不到回应,樊枝这才嗤笑一声,难看的脸色好了许多:“也罢。我一定是快疯了,才对一只虫说话。”
怎么看,这只虫也不像拥有灵识。
至少,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灵气。
于是,樊枝手一松,把祂放了。
好歹算陛下的宠物,他不可能真的拿祂如何。
“快滚……”
樊枝整理着装之后,便要折回,谁料蝴蝶倒坚持不懈,蹁跹绕了个弧度,占据他肩头一角。
“……?”樊枝眯了眯眼,拔高音量,“你听不懂人话吗?”
话语刚落,又觉不对。似乎一只蝴蝶听得懂人话才应该更为诡异。
啊……算了。
祂既然想跟,那就跟着吧。
最多过一个时辰,祂就会离开。
然而,樊枝没想到,他眼中的这一个时辰,却一下子拉长至近百个日夜。
蝴蝶仿佛赖上他一般,不论课堂抑或武场,再者平日里吃饭睡觉,竟然都要跟上来。
樊枝从一开始的恼火烦躁,到嫌弃,到无奈……到最后放弃挣扎、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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