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致纷争：礼赞尼卡多利
“你很喜欢这个故事呢，已经读过三遍啦。”
“这么说来，你会在意回忆的真实性吗？你想哦，一段记忆被反复回想，肯定会逐渐朦胧，或是被美化……总之，变得很不一样。”
“但是，如果一段记忆能以「更美」的样子被记住……是不是，不算一件坏事呢？”
＊
勇气，荣耀，坚韧，牺牲，理智。
煞笔欧利庞将尼卡多利神性分成五份，此处的铸魂雕像却只有四尊。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幸格奈乌斯和尼卡多利的关系比我和欧洛尼斯要好，一靠近铸魂雕像，就解释他听到了。
尼卡多利的神性的确封印于此。
这四个还是好解决的——靠欧洛尼斯缝缝补补，在岁月中打捞出完好无损的剑皿。
待破碎的残骸拼凑还原出原本的雕像，塑剑也缓缓降落、竖直向下嵌入底座。庄严肃穆的殿堂中响起众人诵唱的祭典之声。
“吾等，将神王的「勇气」封藏于剑皿之中。”
“以此为证：它从未在战场上退缩过一步。”
“即便面对那来自迷雾彼端，不可触及的黑潮，它亦孤身举剑，赫然迎战……”
坚定，虔诚。信仰，封藏。
真是复杂，这些人信仰尼卡多利，追随尼卡多利，望纷争永庇悬锋，为此，谋害尼卡多利。
“尼卡多利的「勇气」——”格奈乌斯抬头，看着那高大恢宏的雕像，语气稳重，“挣脱束缚，回归神躯吧。”
另几处也大差不差。
“吾等，将神王的「荣耀」封藏于剑皿之中。”
“以此为证：它从未将神矛刺入任何敌人的后背。”
“纵使腹背受敌、内外交患，它亦从未向邪恶的诡计妥协，守护者战士的尊严……”
“吾等，将神王的「坚韧」封藏于剑皿之中。”
“以此为证：它在以不屈的意志与那不明源头的灾厄搏斗。”
“即便那黑潮如此强大、足以腐蚀神明的意志，它亦站立至今，对抗那浊世的阴霾……”
“吾等，将神王的「牺牲」封藏于剑皿之中。”
“以此为证：它陷入沉眠前最后留下的话语，是为世界抵御黑暗浪潮的誓言。”
“它将以自身为城墙，阻挡无尽蔓延的疯狂。它深谙：若末世降临，世间将无物可供征伐……”
流淌的金纹汇于中心，静静等候那最后一瓣神性的回归，最中心的——理智。
“我想错了，那最后的一瓣神性并没有遗失。”格奈乌斯被盔甲遮蔽的脸上看不出神色，“我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了。”
总归不像我，满奥赫玛到处跑给某个泰坦找妈。我看着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站在雕像簇拥平台中央。
“快要成功了吗，格奈乌斯阁下？”
算着时间估摸该来询问进度的遐蝶也与我们汇合。
“恩……只剩下这最后一步了。”说着，他却开始娓娓道来一段故事。
不知何时，从遥远的地平线外诞生了黑潮——它缓慢地逼近翁法罗斯的边界，而尼卡多利是第一位与之接触的泰坦。
在和黑潮的抗争中，它的神智开始消逝……鼎盛时的泰坦只一剑便能令群岛灰飞烟灭，却无法斩除腐蚀的根源。
它凭着意志与黑潮缠斗，但终究落败。在神性被彻底污染前，它将自己的一部分剥离了出来……
它剥离的那部分神性。
它最想完整保存的部分。
——即为「理智」。
泰坦相信，它的「理智」终有一日会响应召唤，回到神明的躯体身边……完成它应尽的使命。
格奈乌斯就这样，用平稳的语气述说着。
述说着这段漫长的光阴与战斗。
「祭典期间，恐怕无人曾活着踏足此地」
而此刻，四顾望去，周遭随处散布着同样衣着打扮的斗士。
“这些……全部都是……”
“他们代表了无数次失败的尝试。”他从那些尸体身上收回视线，向同行的伙伴致谢，“在你们的帮助下，我终于能给这一切画上句号。”
“格奈乌斯阁下……你打算怎么做？”
他偏头，一一扫过那些剑皿：“勇气、荣耀、坚韧、牺牲，它们皆是我的分身……从灵魂碎片的低语里，我已经得到定论——”
「理智」宣布，轻微摇头：“尼卡多利的灵魂已经腐烂，再无被救赎的可能。”
我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只有一条道路。”悬锋追随的神明说，“束缚着神性的封印已经解除。只要在此完成铸魂，尼卡多利就能重归完整。”
铸魂的金辉流转、萦绕着。
“你们将与一位几近鼎盛的泰坦战斗；同时，弑神的荣光也将在你们面前绽放。”
这可真是……
“真不愧是，悬锋所信仰的泰坦啊。”
“……那你呢，格奈乌斯阁下。”哪怕清楚意识到……遐蝶也忍不住追问。
他的话语里听不出喜怒：“我将回归本源，成为尼卡多利神性的一个片段。腐蚀大概会将我吞没吧？但为了终结疯狂，这一步无可避免。”
对这个结局也似乎并无所谓。
她轻声追问，带着些许焦虑：“你愿意为一个……自己无法见证的未来做出牺牲？”
“那是我的本源，我的使命。我并非凡人，也不惧怕死亡——即便如此，你也打算为我哀哭吗？”
“这世上的离别皆是哀伤，阁下。”
“我们相识不久，但我也从你身上学到很多。那么，让我在临走前也教你一课吧——”
“不要嫌恶你的天赋，不要憎恨死亡。”
“征途之所以伟大，史诗之所以壮阔，皆因万物终有逝去之时。”
“身为纷争的化身，却在像我讲述世界的壮美吗？真是讽刺……”
“只有被置于纷争之下，文明方能成长。人生来便憎恶苦难，但唯有苦难能教人屹立……”
时间越来越逼近「现在」，战斗声已经能隐约传入耳中。
“容不得再拖延了，”开拓者完全理解了一切，“若必须与你一战，那便战吧。”
唉，没办法的事。丹恒还在等着啊！
格奈乌斯点了点头，表示开拓者比起遐蝶更懂得战斗的意义，或许可以成为她的启迪。
“你若死在我的矛下，便无需再试着理解这些话语；你若能将我埋葬……答应我，你们会将火种当作柴薪，升起烈焰，继续与黑潮抗争。”
我没忍住，乘着这可以说是最后的机会发问：“对你来说，「纷争」到底是什么？”
他问：“你信仰「纷争」？”
我果断摇头：“但这个问题我必须要问。”
“我也很想问你，到底是如何在最开始就识破我的身份……”怪事，那时候明明自己都没记起这些事情。
我：“……？”
我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甚至想求他别说了。
“因为这家伙是悬锋史官啊。”开拓者拍拍我的肩膀，面对我不可置信看过去的目光，还在感动于自己对小伙伴的力挺。
……格奈乌斯有一瞬间的怔愣，不信仰纷争的悬锋史官吗？未来的悬锋已经这样包容了？
开拓者不觉得有问题，毕竟还有背刺命途的命途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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