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暂缓了动作:

“那么,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早就看出来了!”她得以喘息,摊开自己的右掌心,将疤痕甩给他看,“你也有一个!”

“王八蛋!”她怒视着顶着陌生面孔的李焉识,“否则我能这样帮你退烧吗!”

他疏懒一笑,压住推翻了那些阴阴猜测的狂喜,俯下身子来亲她。

“你走开啊。”她气急了,试图推开他靠近的脸。

他反倒是抱得更紧,止了的动作又重复起来,更加猛烈。吧唧吧唧吻着她的脸,极响。

“我就晓得,阿惊心里有我。”

“有我。”

吻一下,说一句。

和着节奏。

直到精疲力竭,趴在她身上喘息。

他的老本行没丢,他算过了,这两日是安全的。

好在他重病未愈,身子虚亏,否则没这么轻易饶过彼此。

“阿惊,你原谅我了,是不是?”他吻着她的鬓发,问。

她没有做声。

“我原害怕打搅,可你若肯原谅,我便也敢斗胆奢想时常来看看你。”

她依旧沉默。

他壮起了胆子,掰过她扭去一边的侧脸,正对着,直视着,非要叫彼此灼热的视线交融。

可她便也只是这样望他,像一块无法被融化的寒冰。

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擦去她红红眼角的泪,迟疑:

“还是……不能被原谅吗?”

他也说了,那是奢望。一着不慎会叫他断送了性命的奢望。梁惊雪原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难听话,他既说了不字,就像开了个口子,她便也顺了下去。

她深呼一口气,平静地回:“成婚那夜我便告知你了,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不原谅你。你不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停留片刻。”

她一气儿将余下的话囫囵说出口。

“于公,你我,做不成一辈子的夫妻,于私,也做不成一辈子的死敌。合该是一辈子的陌路。如此,对你我都好。”

“陌路?”

他难以置信,断断续续地将话拼凑成一整句:“那……昨夜,为什么这样……还有,那夜。”

“因为我是人啊。是人就有欲望。你没有吗?”她说得淡然。

又抢先一步答他:“至于为什么跟你,因为你好用,干净。”

“即使这样睡在一起,也能陌路?”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再一次质问。

“有何不可?只要不是对着你李焉识这张脸,梁惊雪都下得去嘴。”她理直气壮反问。

他觉着这话可笑。

“只要不是李焉识与梁惊雪……就都可以?你不觉得,这话自欺欺人吗?不管是你戴了面纱,还是我易了容,我们不还是我们吗?你明明心里有我,你分明爱我!”他越说越是急促。

他知道那是两人间最后一层窗户纸,却还是不甘心地扯下来。

非要逼着她看看自己的心。

“爱?爱……”

她低低喃喃,坚决道:

“我是绝云派的圣女,是故去定远将军李焉识的未亡人,可以爱这天下万物,却再不能爱任一人了。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清楚。别忘了,是你亲手把我送上了这条路。”

“不若死了干净。”片刻寂静后,这句话和着他的呼吸,轻轻出口。

他颓然冷笑,身躯亦颤抖不止,咳喘了好几下:

“外无朋伴,内无卿卿,上无双亲,下无子嗣。孑然一身,较之游魂还要孤苦三分,我李焉识留在世间伶仃一人又有何意义,不若死了干净……”

“你不能死!”她脱口而出。

“要……要死……你也只能被我曰死,”她着急补充,“这……这就是你留在世间的意义。”

李焉识:?

他低低苦笑了两声,像是释然,叹道:“也罢也罢,也算是得到你的首肯了,也不算一无是处。”

她低声嘟囔着,不看他:“所以你要好好活着,要把身子养好,不能轻易求死。”

他终究明了一切——她如今,只是绝云派的圣女。而这条路,正是他亲手为她指引。

今后,他与她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局。

在外对面不识,却私相授受,还将这一切归在她头上,归于她的欲望。

他清楚,他不必听见她说爱这个字了。

他很确信,她还爱他。

再来一千次一万次,她的心,都只会选择他。可她的脚步,终究无法为他停留。

他与她之间的百步之遥,是不可逾越的雷池,他甘心淌过去,悬在那最后半步,是最好的距离。

“遵命。我的圣女。”

梁惊雪被他紧紧揽在怀里,脑袋贴着他的脖颈。

他就这样拥着她,在怀里。即便卑劣如阴沟鼠妇,掀开掩身的石头便只能抱头鼠窜,如此,他也满足。

她却暗暗为自己竖起了拇指,想着:呼,终于找了个刁钻的理由,既能睡他,又能挽尊。梁惊雪你还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机智少女啊!

哎呀,今晚要采取什么姿势把他按在地上随便挥霍呢?

“师姐与师兄……现下可还好?”

“嗯……啊?啥?”她不解地望向他,你这画风转得有点儿快吧?

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也确信他的确搂着自己,还捏着,嘴里若无其事地问旁的东西,还一本正经。

你还真是两不误。

她便也去捏他的,主打一个公平。

又一五一十答道:“我前些日子与松风偷偷在飞云瀑上顺着水瀑丢了些补给下去,应当无虞。”

“丢了什么?”他捏。

她也捏:“我偷了地里的道具,一筐白菜,两筐红薯,还扔了两只同事下去。还有……十斗米,两斤手擀面,一斗油,醋,盐……火石,一口精铸大铁锅,可以炖一整只大鹅的那种,一口小汤锅……”

她越说越离谱。

李焉识暗暗纳罕:古有精卫填海,今有惊雪填寒月潭。

“还有过冬的衣裳,也裹严实丢了下去。”她掰着手指,“两件袄子,四件夹棉中衣换洗,两件大氅,两床被褥……”

李焉识越听越离谱:你怎么不扔个三室一厅下去?

“还有小孩儿的衣裳和抱被。”她嘿嘿一笑,“我想着万一呢,是吧?”

李焉识:?你还真周到啊!不是,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此刻,寒月潭边的龙钟月和萧影望着拆出的小孩儿衣裳,陷入了沉思。

“每天拆一个盲盒”求生大挑战,在接连拆出两口大小铁锅和三件小孩衣裳(春秋款),早教话本后,半道中殂。

她噘着嘴,回想着:“还有……拨浪鼓……”

他打断:“停停停!你不够全面啊,万一他俩丁克不要小孩儿呢?万一他俩一胎八宝呢?万一生个奇才,一出生就开悟带着爹妈飞升呢?”

她没听出来他嘲讽之意,深以为然:“对哦!还是你全面!”

李焉识:?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她想了又想,还是摇摇头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我师父那么大岁数,又爱喝酒,说不定不能生呢。”

李焉识:……

他好声好气一本正经接了下去:“你这些个都够他们住到明年此时了,当真要叫师兄师姐被关在下头一辈子不成?

“那我还不是心疼我师父师娘嘛?看守他们的弟子前两日便因着雪大撤走了,他们又无法递消息上来,我若不多备些东西,天寒地冻的,我师父又寒毒在身,伤重未愈,多难熬。”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是不是?”他一眼看穿,“你担心自己没法儿尽快救出他们。”

她点点头,拉上被褥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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