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苏勒一直喝到天明。

待坊门开启,宵禁解除,他才步履踉跄,拎着两坛酒往回走。

冷风一吹,酒意稍退,瞥见拎着的是何物后,他双颊顿如火烧,当街扇了自己一巴掌。

毕竟和萧沉璧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他是动了真心的。

否则也不至于千里迢迢从魏博奔赴长安。

使这种阴招,他自己都觉得下作。

可叫他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别人怀里,那滋味,比剜心还难受。

最后,最后再给她一次机会。

康苏勒忽然转身去了东市,买了一包糖莲子,然后在王记书肆里等着瑟罗。

待瑟罗来了,互相通信之后,他把这包糖莲子顺手递过去。

瑟罗道:“给我的?”

“不,给郡主,你捎带着。还有……”康苏勒迟疑,“留心她反应,看她收不收。”

瑟罗纳闷:“看这作甚?难道这糖莲子有古怪?她又在耍心计了?”

康苏勒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瑟罗只好照做。

其实,康苏勒心里想的是,这糖莲子是萧沉璧从前最爱吃的。

若她收下,说明她还念着一丝往日情谊,他也不至于把事情做绝。

若她不收……他目光扫过身后的酒瓮,那就别怪他无情。

——

长安繁华,一百零九坊风貌各异。

郊外更是别有洞天,宗室和豪族纷纷在此圈地营建别业,夏时避暑,冬日取暖,好不快活。

岐王亦是其中之一。

因圣人无嗣,他有望承继大宝,这两年权贵趋附,财货盈门,他的辋川别业筑得极尽豪奢。

岐王生母出身大族,王妃也是荥阳郑氏女,按理,所受教养当属上乘。

可惜他生得粗犷,学识也平平,别业虽占地百亩,堆金砌玉,却毫无章法品味可言。

除了布置流俗,岐王喜好也颇为独特。

并不像其他世家一样办些曲水流觞的雅宴,而是操练元随、观看角抵,兴致高时还会亲自上阵,弄得自己满身臭汗,粗鲁不堪。

以柳宗弼的门第清望,原本是瞧不上这等宗室的。

但裴见素率先结党庆王,为求抗衡,柳宗弼不得不转而扶持岐王。

今日,岐王又在别业饮酒作乐,观看昆仑奴角抵。

柳宗弼被接引进去时,那两个昆仑奴缠斗正酣,到了决一死战的关键时刻。

身为权相,他是岐王最大的倚仗,按理岐王该以礼相待,起身迎接。

可岐王看得入迷,莫说起身,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柳宗弼心头不悦,行至近前,那占据上风的昆仑奴猛然一拳将压在下面的那个打死。

鲜血迸溅,恰好溅了柳宗弼一脸——

引路的王府管事瞬时面如死灰。

岐王却浑不在意,反而拍案而起,大声喝彩:“好!精彩!赏银百两!你日后就留在此处,专为本王角抵!”

昆仑奴满身是血,怪叫着欢呼。

柳宗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拿巾帕缓缓擦去脸上的血污。

兴尽之后,岐王才仿佛瞧见他,收敛笑容,责骂管事:“柳公驾到,你是如何当的差?竟不通传!”

管事早已便通传,但岐王一贯不喜柳宗弼清高的姿态,故意视而不见。

他有苦难言,只得跪地请罪:“大王恕罪,是小人疏忽,求大王轻罚!”

岐王摆摆手:“自己去领十板子!”

然后便还算恭敬地请柳宗弼坐下:“今日休沐,柳公不在府中颐养,怎么有空到本王这来了?”

柳宗弼宦海浮沉多年,早已看穿两人的把戏。

但岐王既然给了台阶,他也不便发作,只道:“臣贸然前来是有要事,大王不是一直苦恼被庆王压了一头么,如今,反制的时机到了。”

岐王立时来了兴致:“哦?是何时机?柳公细说!”

柳宗弼于是把科举舞弊一事详细说了一遍,又把血书也呈上。

岐王看罢,大喜过望:“好!庆王惯会巧言令色,常在圣人面前令本王难堪。如今证据确凿,能一举扳倒他两员大将,本王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柳宗弼道:“不过,圣人多疑,若由我等直接揭破,恐遭猜忌。依臣之见,此事须做得不着痕迹。”

岐王追问:“怎么个不着痕迹法?”

柳宗弼继续道:“因江南大旱,明日圣人将赴圜丘祭天祈雨。届时可将徐文长混入人群,再知会神策军,于圣驾出行之时将其推至御前告状,将事态闹大。如此,裴党纵想遮掩亦无计可施。”

“可……柳公先前不是说此时不宜与庆王撕破脸,还叫本王且压一压性子吗?”

“此一时彼一时。今年以来,圣躬违和,对二位殿下已心存忌惮,此番必不会轻饶裴党与庆王。”

岐王听得略有不耐,反正这个柳相怎么说都有理,他干脆道:“柳公智计无双,你说得自然是好的,此事便全权交由柳公你操办吧!”

柳宗弼微笑应是。

此事就此敲定,岐王愈发高兴,看腻了角抵,又要去打猎。

柳宗弼也没劝谏,径直回府筹备明日之事。

其实,他扶持岐王上位也不只是为了抗衡裴党,也是为了更上层楼。

岐王的确才学平庸,不甚恭谨,但这也意味着好掌控。

日后此人若是登临大宝,他便能独揽朝纲。

——

祭天理所当然由礼部主持,太常寺、光禄寺、少府监等协理。

每回这种大事最头疼的不是仪典,而是次序。

既要循旧例,又须审时度势,最紧要的,是揣摩圣意。

即便在礼部侍郎任上多年的钱微,也常失算。

名单改个五六回、七八回是常事,便是出发前一刻临时变动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但这回,他故意将庆王车次排在岐王前头,圣人御笔一挥直接定了下来。

身为礼部侍郎的钱微由此更笃定圣人在储位一事上,确已偏向庆王。

钱微是永贞二年的进士,裴见素门生,裴党的中流砥柱之一,庆王得势也就意味着他前程可期。

他自然心花怒放。

消息传到庆王耳中,庆王对钱微亦颇为满意。

毕竟钱微不仅在座次上为他争得先手,前段时间他的生辰上此人更是献上了十箱黄金。

江南大旱恐致岁收不丰,而若是他操持的祈雨仪典果真灵验,天降甘霖,那便是上上吉兆,昭示他乃天命所归。

庆王于是暗自祈祷明日一定要下雨。

他此时还不知,一场暴风雨的确即将来临。

不过是吉还是凶,那就不好说了。

而对长安各家来说,圣人祈雨固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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