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四年。

梁州刺史府。

即使当日倾盆大雨,雷电之声不绝,也未压得过撕心裂肺的嚎哭之声,已有不少人跟着啜泣。

刘隽面沉如水,看着家将将哭晕过去的刘耽扶走。

他拢了拢身上大氅,取了铜勺,舀了一勺酒仰头喝下,方感到些微暖意。

也不知这两年犯了什么太岁,先是去岁崔氏殁了,今年又是诸葛铨病逝,紧接着刘聪大军攻平阳,豫州刺史刘乔战死。

接连失去两个尊敬的长辈,刘隽恸哭了两场,连续数日茶饭不思,更别说痛失祖父的刘耽了。

“主公,如何是好?”

“我本为豫州旧部,誓要为主复仇!”

“主公,节哀啊!”

“都已经打到了平阳,这么看长安危殆。”

刘隽看着勺中酒映出的冷冽面容,只觉分外陌生。

“尹将军的消息到了。”陆经疾步入内,双手奉上线报。

刘隽打开一看,只悠悠叹道:“来势汹汹。”

他顺手将那线报递给刘挹,传示众将。

一片死寂中,刘隽缓缓开口,“我决意北上勤王,拱卫长安。”

“主公,三思啊!”刘畴忙道,“如今汉中方方平定,正应休养生息,壮大己身,若是此时贸然出兵,胜败未可知也便罢了,若是李雄黄雀在后,恐怕就连汉中都难以保住。”

他说的有理,于是众多幕僚纷纷附和,“请主公三思!”

刘隽看向一旁的从兄弟,“诸位兄弟有何见地?”

刘挹本就是个没主意的,只道:“主公之命,挹无有不从。”

刘胤勇猛善战,但却不长于谋略,“愿从主公出征!”

刘启是几兄弟中最肖刘舆者,看来心中已有腹稿,“若不想让琅琊王登极,则必要救下陛下,勤王势在必行。”

“陛下乃是怀帝嗣子,又在关中抗击胡虏,苦苦坚持数年,天下无不心服。就算琅琊王雄踞江东,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落了下乘,”刘隽淡淡道,“于公,身为臣子须得效忠,于私,我与陛下有竹马之谊,如何能袖手旁观?方才王乔所虑,子义可有应对之策?”

“启以为,若主公决意亲征,需选一可靠重臣驻守汉中……”

“不错,与隽不谋而合,诸公可有人选?”刘隽笑道。

他御下宽严相济,议事时更喜集思广益,故而幕府众人均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推举,只希望合了这年轻主公的心意,得他另眼相看。

待众人语毕,刘隽方缓缓道:“我心中也有一人选。”

“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祖逖。”

他也算是当世名士,与刘琨闻鸡起舞的轶事更是人尽皆知。建兴元年时,他提出北伐,无奈琅琊王司马睿不置可否,给了他官职,却不曾给他一兵一卒,只草草给了些银钱布帛,让他自募兵士、自造兵器。

刘隽起身,负手道:“昔年祖公进言,隽每读之,均觉字字珠玑,亦是字字血泪,‘晋室之乱,非上无道而下怨叛也。由藩王争权,自相诛灭,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原。今遗黎既被残酷,人有奋击之志。’如今,他正率流民帅在兖豫一带苦苦支撑,先前也曾试图发兵相救安众县男(刘乔)。”

“可他如何愿为主公驱驰?”刘启蹙眉问道。

刘隽微微侧身,指尖在雨幕中划过,“并非是为我所驱驰,而是为陛下所驱驰。共赴国难,他不会拒绝。”

远在淮阴,一宽袍广袖的豁荡男子满脸茫然地迎接天使齎诏。

他是领了琅琊王司马睿的征辟,做了这个豫州刺史,不料曾以为鞭长莫及的朝廷,竟然也宣召他为梁州刺史。

“如今梁州刺史似是广武侯世子,且梁州乃是他率军打下,若我贸然领命,岂不是……”

“公不必多虑,”天使是个看着颇为和气的宦官,“陛下自有打算,另宣召了世子为雍州、豫州刺史,命他勤王护驾。”

刘家父子一在并州,一在梁州,一南一北拱卫长安,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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