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未央宫内一片寂静,仅有几个宫人来回走动,交头接耳间窃窃私语。六皇子殿下清醒后,太医只来过几次,后六皇子状态稳定,太医也就没怎么过来了。

“太医那边已经交代过了。”

闲言碎语隔绝在宫殿外,宁妃坐于镜前,听到宫女的禀告只是微微颔首,将一封宫外传来的密信烧得干净。

那是宁家传来的密信,这几日朝野间有了新动向,边境有好消息传来。

“看来陛下大胜了。”宁妃道。

宁妃在后宫中,贤良淑德,从不争抢。因而在这次太后寿宴的筹办中,几份差事落在她的身上,得此机会能了解到太后寿辰的细节,再有宁家知会情况,她先一步得知圣上凯旋的消息。这对于现今的大渊而言是大喜,各地已有消息传开,皇帝也有意举国同庆,那便是一件大事。

大事,便会大操大办。

宫女碧珠道:“六殿下近几日未出过门,听太医说身体还未好全,而且似乎是烧过了,神志有点不太清楚,这几日宫人伺候颇有微言。”

宁妃前几天被药烫伤的手现在还疼着,可听到碧珠这么说她的心情不禁好了几分:“烧坏了不是更好,省得本宫多费口舌哄他。他药喝了吗?”

这些年碍于宫内森严,数双眼睛盯着,再加上宁家前些年犯了事,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对着这个孩子她从不上心,奔着养废的心思去的,勉强养成个懦弱性格……可说到底懦弱性格,哪有废物好操控?

尤其是那张脸,张开了就不好了……必要的时候那张脸也没必要留着了。

碧珠贴心为娘娘梳妆,细细禀之:“奴婢几日去药房,药房的人说殿下这几日药都喝了。”

听到应浮昇将药都喝了,宁妃眉眼浮现几分愉悦。

当今圣上子嗣尚可,后宫里多得是抢破头想上位的人。

宁妃十几年来立着避世的人设,应浮昇又愚钝不堪,眼看着他无上位的迹象,宁妃又不争,因而其他妃嫔不少都想拉拢她。多亏这点,宁妃了解到不少宁家未能掌控的消息,暗地里为自己的亲生子出谋划策。

徐皇后坐着后宫之主的高位又怎样,整日摆着那模样,到头来她的孩子还不是在她掌心里捏着。

宁妃听着碧珠禀告,越听越是舒心:“坤宁宫最近如何?”

碧珠答道:“皇后娘娘这几日去寺里祈福,太子殿下也跟去了。”

太子年少,孝顺之名便以远扬。

碧珠谈及太子在外之名,宁妃越听越舒心,太子作为东宫储君,身后自有皇后徐家为其帮衬,徐家门下文臣频出,地位非凡,曾辅佐当今圣上登基,皇后裴氏深受帝王宠爱。这极好的条件,无须她如何筹谋,她的皇儿便能享受到最好偏爱。

“另有一消息,说是戚家那边有动静了,戚将军的亲信入府了。”碧珠小声道。

宁妃闻言微惊。

戚家,是跟随圣上四处征战的左膀右臂,也是自圣上少年时期就在旁辅佐的武臣。

戚家乃国之栋梁,代代武臣,镇守大渊之北的边境要地,深受帝王家的信任。

当今圣上重武,戚家更是朝野中一脉孤臣,常年为圣上镇守边陲,排忧解难,鲜少归京。

这次居然连戚将军都要回来……

“戚家都要回来人了……那就是圣上的意思,朝臣亲王归京,那出头的机会只能给本宫的皇儿。”当时为了与皇后同时生产,那记催产药还是伤到她的根本,好在这几年好药调理着,身体已无大碍。宁妃看着镜中的自己,冷声吩咐道:“至于小杂种那边,必要时让药房那边多下点猛药。”

碧珠道:“奴婢明白。”

-

未央宫另一边,宁妃吩咐因寒气过重,易风邪入体,近几日皇子殿那边密不透风。其他皇子在宫内颇受重视,可六殿下与其他皇子从不来往,也不讨皇上太后的喜爱,生病至今其他宫里也只是送来几样东西慰问,真正上门探病没几个。

近几日六皇子清醒后,神志与前大不相同,以往六皇子是个少言的性格,性格稍有懦弱,自从落水清醒后,记不得贴身伺候的人,看人问事反应都慢了,从前只是少说话,现在干脆是一声不吭,像是被魇住了。

小厨房里药气冲天,几个宫人站在外面窃窃私语——

“六皇子真不是遭邪了?我早上去看的时候,他就坐着不说话,怪渗人的。”

“谁知道,烧成这样……嘘,不要命了,少说点!”

“颂安啊,你把药给殿下端去呗。”

颂安沉默地端着药出来,看到宫人撇来鄙夷的目光,他弯着腰从他人面前走过。

“每次都使唤他做事。”“他乐意呢,给点活就往前凑。”“别说了!”

颂安垂着眼,端着托盘的手紧了几分,能到殿下面前伺候的机会不多,往日里那些宫人都爱往殿下身边凑,邀功讨赏,可在殿下病了的时候,他们却怕担责,将活都推给他。

声音渐渐远了,碧珠一出来,宫人的声音渐渐歇止。

颂安走出没几步就见到碧珠,宫人嚼舌根不是一次两次了,碧珠姐姐偶尔听到也只是说他们几句,很少罚他们,外人都说宁妃娘娘和善从不严惩下人,是个再世菩萨。

碧珠看了眼药,简言道:“送过去吧。”

颂安知道碧珠不会说他们,便不再开口,端着药进去了。

宫人们说着殿下的碎语,颂安不认同,他是冬日里被殿下救回来的小太监,若无殿下,他早就丧命,何以在这未央宫安身立命。

殿下虽不善言辞,但待宫里的人极好。

可放在他人眼里,只会觉得殿下的赏赐不够多,说着其他宫赏赐什么,殿下赏赐的那点东西还不如其他受宠皇子宫里给的赏银多。

一群白眼狼,颂安怨恨地想着。

宫墙外几日寒风瑟瑟,寒意渐重。

寝殿内碳火灼灼,暖意渗入骨缝。

颂安小心翼翼端着药进来,看向床榻上早已坐起的小人。

六殿下披衣坐着,余光似乎落在窗外,外边几个宫人走过,颂安见到这一幕顿然一紧,不知殿下已然看了多久,外面的闲言碎语是否被殿下听到。

屋内碳火很浓,殿下近几日却格外怕冷,连碳炉都挪近了些。

他轻声道:“殿下,外面风重。”

听到他的呼唤,应浮昇才转过来,见到是颂安,他嗓子沙哑:“遇上她了?”

颂安见殿下的视线停在自己身上,这几日殿下忽然交代他,让他避开他人,择掉太医所开药方里的几味药,便说道:“就按您说的,碧珠姐姐问了,奴只说温了药。奴也听您吩咐说味苦,去太医院寻了几味甘草,碧珠姐姐没说什么。”

应浮昇看着他。

颂安低着头,脸隐隐透着几分阴郁,让他看起来有几番尖酸刻薄,他知道自己这样的长相不算讨喜,引得他人厌烦,所以每次都是低眉顺眼,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应浮昇隐约能从他脸上见到后世的模样,他身边唯一信得过的人只有颂安了。

颂安察觉到殿下的少言,“殿下可是听见了?”

闲言杂语,应浮昇听多的时候,有的人会特意跑到冷宫边上说,一天能听好几段,比嫔妃特意请来的戏子唱得都好听,后来有一次他把人唤来面前唱,那群宫人唯唯诺诺说恕罪,明明他已经是个被废的王爷,可这些人碍于王权富贵,半点也无墙角时的半点英勇。

他便觉得没意思了,不够大声,也不够醒神。

他问:“他们怎么说你的?”

颂安稍怔,而后道:“没有。”

应浮昇见颂安站得远,招手让人过来。

颂安稍微靠近,感觉到炉子的暖意,驱走外面的寒气。他小心地看着殿下,总觉得这段时间殿下有点不一样了。他是几年前冬日被殿下捡回来的,彼时殿下年幼,救他一命后留他在未央宫安生,就连颂安的名字,也是殿下初启蒙时兴致勃勃为他取的。

应浮昇从颂安手中接过药碗,温热的感觉让他冰冷的指尖隐隐回暖。

药气氤氲升起,倒映着他此时的模样,渐渐遮去他眼中的冷意。

这几天他佯装发烧未退,颂安机灵,宁妃与碧珠并未发现。

这么多年了,宁妃戒心早就被瓦解,谁会对一个十岁的孩子过多设防,但为了稳妥起见,应浮昇还是令颂安偷偷煎药,又将药渣与原药渣混在一起,好在房间里药味过重,碧珠几次进来都没注意到混在炉会里烧干净的部分药渣。

只是被喂了秘药十年,应浮昇这具身体早就因为苛待不太行了,这次只是落水,烧起来也要了他数日精神气,哪怕烧退了,骨头也隐隐酸痛,稍微思考便头疼欲裂。

他知道身体里余毒未清,不是简单断药就能解决的,久而久之,可能会让宁妃察觉什么。擅自寻新药会惹人生疑,好在他上辈子久病多时,对那些秘药尚有了解,可以挑掉部分药引,只是这不是长久之计。

能在太医眼皮底下喂秘药,恐怕常来殿里的太医也不干净,把这些事捅出去,无人信他不说,若是在宁妃的遮掩下说他高烧烧傻了,那他就真的陷入绝境了。

骨子里的寒意驱之未散,两个碳炉也未能缓解身体的寒意,应浮昇一碗药喝完,止不住咳了咳。

颂安闻声紧张,“殿下?”

“碳炉再近点。”

颂安只好把碳炉再挪近。

应浮昇伸手烤火,感受到近在眼前的暖意,喃喃道:“可惜不是银屑炭,那才是好东西。”

颂安稍稍看了眼殿下,落水清醒后殿下就格外在意这些,前两天睡醒的时候还训斥他不懂节俭,这几日说话时偶尔会说几句难以理解的话,以前殿下哪会在意烧的什么碳。

应浮昇裹紧自己,冷宫里哪有这些东西,分下来的碳还得去抢着要,而像现在,这点东西随随便便就能到手……所以谁都想做人上人。

见到殿下的沉默,颂安余光扫向旁边送来的小东西,“碧珠姐姐说,娘娘送来点东西。”

殿下渴望宁妃娘娘的疼爱,可生病多日宁妃娘娘只来了一次,多是送点东西打发……明明殿下是娘娘唯一的孩子,颂安不明白娘娘为何对殿下如此淡漠,只是担忧殿下心里难受,小声道:“奴给殿下摆上?”

应浮昇病没有好全,隐隐有加重的迹象,整日高烧未退。消息传到宁妃那时,她知道碧珠加的那点东西奏效,假惺惺地过来了几次,看得出她近日心情很好,有时候还会给应浮昇捎带一点小玩意。

纸编的小玩意,随手放在应浮昇的榻前,话里话外几句关心。这是多年来的常态,她总会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几分关心,便会让前世愚昧的自己死心塌地。

不大不小的寝殿内,宁妃送的东西都在明面上摆着,不着灰尘,屈指可数。

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很少,不见四书五经,全是宁妃随手送的野史杂书,从前的自己知道宁妃喜欢他不争不抢,一概顺之。可前世,在冷宫里一块玉佩只能让他好过半月,一点银子不够贿赂太监,他跟颂安差点熬不过第一个冬天。

“若她在送过来,便说我见这些心悦,药都多喝了几碗。”应浮昇道:“收了就收下,收进我私库,可以倒手的就卖掉,换些便利之物。”

颂安啊了一声,殿下以前不是很珍惜娘娘这些东西吗?

他忙道:“奴明白了。”

“你不多问?”应浮昇幽深的眼睛看向他。

颂安摇摇头,只是道:“殿下让奴干甚,就干甚。”

应浮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上辈子让你跑的时候,怎么就不听话了。

他敛去心思,垂眼注意到自己的手止不住颤动,藏进被褥当中,微微缓神。

殿外安静,他的视线落在门外。

宫墙厚雪,宫外只零散几个宫人走动,这几天有些过于安静了。

应浮昇花了几日的时间才适应自己现在变成孩童的模样,问:“这几日宫中有什么事吗?人少了。”

幼时的记忆,应浮昇忘记太多了,后来被幽禁多年,不知时日。到后来时他精神状况都不太正常,连认个宫人都要认好久,或者早就把一些无关人等忘干净。

颂安一愣,解释道:“殿下您忘了吗?太后寿辰快到了。”

颂安这句话,让应浮昇浑噩的脑子一瞬清明,想起几日前发烧糊涂,宁妃不经意间安慰他的一句话也提到了太后寿辰。太后寿辰向来是皇后主持,宁妃前世一贯摆着与世无争的模样,她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摆着无辜模样,躲在背后当推手,鲜少会主动去做某件事。

太后寿辰每年都有,唯独有一次寿辰,对宁妃极其重要。

“父皇是不是快要凯旋了……?”应浮昇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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