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清澈可见底部小石。
辛流将囊口摁下溪面,任清水滑进囊袋中。
跟来的叶悯蹲在溪边挽起袖口拂水玩,水珠透明,折射出虹光,映得她的笑容更为烂漫。
辛流束紧水囊,抬眸朝她看去时见到便是这一副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
“你知道琉星彩?”此时众人都稍微放松了一些,辛流生出几分兴致跟叶悯闲侃。
叶悯听到她的问话,倒失了兴致不再拂水,嘟着嘴泄了口气:“就知道瞒不过你们这群老江湖,所以我才只愿意在温姐姐面前提她嘛。”
辛流勾唇诩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她在江湖上是个人人喊打的女魔头呢。”
“我自然是知道的,可她也确实很强呀——要是她没干后面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就好了。”
“辛姐姐。”叶悯撑腿站起身,绷直唇线注视着溪中摆尾的游鱼:“你说一个人拥有得越多就真的越容易迷失吗?她那么强……难道实力也可以作假?不然她为什么要故意去伤害无辜的人?”
辛流思考了一会,认真回答她:“我不知道,但人们都说她很坏。”
叶悯情绪有些低落。
不远处的小路边,袅袅炊烟朝林中飘来,魏叔高声吆喝众人吃饭。
“魏叔的手艺算我们当中最好的了,去尝尝吧。”
辛流拍拍叶悯的肩膀转移她的注意力。
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叶悯闻言当即放下袖带,欢喜跑去盛饭菜。
辛流望着她跳脱的身影弯下眉眼,接着背离人们喧闹的方向,面朝溪流、树影和深处未知的丛林,从胸口衣襟内摸出一张干馍,掰碎后一点点就着囊袋里装好的溪水咽入腹中。
人群中常晏的目光持久停留在她身上。
他看她似是独自发着呆——这还是两人重遇之后,他第一次见她如此萧索的状态。
辛流吃完半张馍饼便又俯身灌满水囊,手肘触到了腰间剑柄,她复而晃了神。
这么多年,她老是用废兵器,好像始终缺一把趁手的宝剑呢……
“算了,努力再找找吧。”辛流轻声自我鼓舞,涌现出的笑意尤染平和。
她甩头将滑落的青丝扬回肩后的一刹那,耳畔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辛流登时缘声昂首勘去,来人白衣胜雪、气质出尘,唯有所持的一包肉脯与其格格不入,但也不太破坏他的形象,平添一丝惹人亲近的烟火气。
辛流对常晏的突然出现有些讶然:“温公子来赏风景?”
她可不觉得这人是来找她的。
常晏瞧见她还未消散的笑意,不知怎的,胸中的郁气徒自散了。
“这肉脯似乎不太新鲜,辛镖头能帮温某辨别一下吗?”
常晏此话一出,辛流便觉得他在说笑。
哪怕如今正是雨水常降的时节,他们也才刚出发,携带的食材不至于潮腐,何况这是风干的肉脯。
然而辛流还是认真替他检查了一遍,没受潮没发霉,颜色看起来很正常。
“温某仍不太确定,可否请辛镖头尝尝味道。”
辛流忍住骂人的冲动,强撑着笑脸满足他的要求。
肉脯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大概是温府特地挑精肉制成的,甚至比以前她吃过的肉脯更有嚼劲,滋味极美。
常晏听着辛流的反馈,忽然翘起了唇角:“这包肉脯已被辛镖头染指过,要对它们负责。”
辛流懵然接过肉脯,见常晏转身就走,脑子里循环起他的话。
我?染指?负责?肉脯?
他疯了,我疯了?
“他不会偷偷给这玩意儿下毒了吧?”
下一秒,辛流又抓起一片肉脯,嚼得腮颊一鼓一鼓,口齿不清地哼唧两声“怪哉”,随后跟着往小路边走去。
先行一步的常晏听见身后辛流的吐槽,联想到她说话时的表情,不禁垂眸轻笑。
这一幕恰好被孙非悬尽收眼底,他捧着碗一步步挪至辛流耳边揶揄:“某人近日桃花泛滥喔,走了个叶公子又来了个温公子。”
辛流侧目蔑他,把肉脯往他面前递了递。
常晏正在不远处默默盯着他们,孙非悬有眼力见地拒绝:“我可受不住,有人会吃味儿。”
辛流手肘怼他肚子,背身低语:“别闹,你之前不还说人家奇怪吗?”
孙非悬以碗挡脸:“玩玩又不碍事,再说这个姓温的长得还行,仅比我差一点点……要不,我替你们算算姻缘?”
辛流退开两步,挂上她的招牌微笑:“大可不必。”
她偏头时偶然对上常晏的视线,真想转过头当场警告孙非悬,此人是万不能招惹的。
午后林间小憩半个时辰,车队重整上路。
天沉欲垂,气温闷热,雀鸟低飞,蛇蚁过道,正是大雨将至的前兆。
连晨午间还精神抖擞的叶悯都被热得吞了声。
陈鹏远受辛流差遣,探路归来。
“前面路况如何?”辛流问他。
陈鹏远答:“大概还有十里路便到峡江县了,但这个天气,我担心之后的官道容易有塌方。”
沿着他的话,辛流仔细思量一番,令镖局的兄弟们给行李车盖了层油布,她再驾马来到常晏车外敲了敲窗框。
“温公子,天气太差,今日可能到不了临江府城,我预备镖队在三十里后的新淦县歇上一晚。”
辛流话音刚落,常晏即接话:“全凭辛镖头安排。”
如辛流心中预料,过峡江县不及五里路,瓢泼大雨已至,明明是申时,天却暗淡似落日无晖后。
辛流冷静指挥随行的温家侍从尽可能都挤进马车,车外的人披上蓑衣斗笠。
她让陈鹏远领车头,魏叔守中段,自己则反身纵马往队伍末端压阵,顺便再确认一遍整个车队的安全。
忽然,她瞥见常晏的车厢外有一人形只影单地驾着马车。
他没有蓑衣可披,车檐遮蔽的区域有限,除了头脸的其他部位相当于浸在雨水中。
辛流记得常晏身边的这个小厮,好像是叫“隗楼”。
她勒马慢下来问他:“你怎么不进马车躲躲?”
隗楼惊异于辛流突如其来的关心,愣神一瞬,想了个借口:“车里是主子小姐。”
为了腾出足够的空间装人,温翦月一车女眷搬进了常晏的马车内。
辛流又道:“那可以往后面马车的空隙挤挤啊。”
听着辛流的建议,他还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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