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胆大包天的书生身上。

陈茯苓这才细细观察这人的长相,十分地相貌平平,并不丑陋。只是不论看几眼,过一会儿就会忘记的长相。丢在人群里也会很快消失的那种类型。而突兀的是,他的体态却十分端庄,很有位尊势重的错觉,因此众人一时竟不敢贸然开口。

但这人虽然与某人南辕北辙,但是那股说话中天然带着瞧不起人的语气,和某人真的很像。

陈茯苓蹙了蹙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试图压下心里那点异样。

“这人谁啊?”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不知,去查一下。”

毕竟看人下菜碟前,需要足够了解对方,才能决定自己应该支持谁,也好避免得罪权势。

虽说能出席提督大人聚会的人大多身世煊赫,有头有脸,但也不乏一些随人混进的人,尤其此人还是个生面孔。

京中圈子,就是这样,总归你认识我,我认识他,兜一圈总有相熟的人。

很快有人传开了,来人只不过是另一个书生带着进来的,名为沈文平,儋州人士,家道中落,并无甚背景。

见他如此不识好歹,带他进来的那人也急忙摆手撇清关系。

现场的人精都明白了,此人可以得罪。

于是,立马有人站出来驳斥他:“这位兄台倒是狂言,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让,兄台能作出何种惊才绝艳的诗行。”

沈文平眉头一挑:“难道我嫌一道菜难吃,我还得会做菜不可?”

“如此诡辩,怕不是心虚罢,简直污了读书人的脸面。”

沈文平冷冷道:“那读书人的脸也太不值钱了些。”

“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多是指责沈文平的,认为他才疏学浅,故意出风头。

即使是陈茯苓,也忍不住替他捏了把汗,毕竟如此多人看着他,着实很有压迫感。

“各位息怒息怒,诗会向来以文交友,何必动怒。”

说话之人身着湖蓝色绸卦,眉毛极为浅淡,笑容满面,倒是冲淡了刻薄苦相。

他先是朝着程必劲深深一揖,姿态很低。“我见这位兄台为人耿直,想必是多饮了几杯,才口出狂言,绝非有意冲撞提督大人,诸位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程必劲虽面色不善,也并没有发怒,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这倒是让陈茯苓有些意料之外了。

杨振语速不快不慢,一番话滴水不漏,显然极擅交际,他冲着沈文平道:“沈兄,还不快向大人赔个不是。”

“大人举办此等雅集,乃是我等读书人之幸事,总有不同见解,也当委婉些才是。”

他又举起酒杯,冲着程必劲道:“小弟敬您一杯,望您海涵。”

“即是杨兄的友人,那我等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希望沈兄以后说话需多谨慎些!”那人一撩衣摆就要坐下。

显然杨振在书生中地位颇高,众人虽是不满,也打算按下不表了。

“不认识。”

然而沈文平真是个油盐不进的愣头青,非但不领情,还硬邦邦地道。

“今日之后不就认识了嘛!”杨振倒是毫不介意,爽朗一笑,亲切地扶着沈文平的肩膀,想将他摁下,坐回原位,晃了晃却发现摁不动。

原来是沈文平站得笔直,挺着背一动不动。

杨振小声道:“沈兄,快请坐。”

沈文平声音冷硬:“不必,诗品即人品,此等狗屁不通之物,违心夸赞之人和趋炎附势之徒有何区别,既要我自证,那便拿纸笔来。”

这般姿态,反而衬得沈文平更加不识抬举。

周围那些本就因马屁被戳穿而尴尬的书生,立刻找到了宣泄口,纷纷低声斥责:

“真是不知好歹!”

“杨兄好心替他解围,他竟如此无礼!”

“枉读圣贤书,杨兄莫在与他多说,省得白惹一身腥。”

陈茯苓摇了摇头,庄梓京用扇子轻轻敲着瓷盘,打趣她:“我倒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你不觉得他跟某人一样吗。”

陈茯苓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夹起一块葡萄往嘴里塞,装傻道:“是吗?”

庄梓京又道:“这书生虽愣,又不合时宜,倒比那些软骨头强些。”

但杨振的笑却是真的僵住了,但又很快恢复如常,摇头苦笑:“罢罢罢。”也回座位去了。

程必劲拍拍手,让书童端上一套套的水墨纸烟。

都是书生,谁不愿意名气能传播名扬,纷纷举笔题字,欲要一决高下。

陈茯苓和庄梓京这俩粗人也分到了一套笔墨。陈茯苓趴在桌上发着呆,抓着笔在上面随意地撒几个墨点子。

很快,沈文平将手中的笔墨轻搁,轻抬下巴,吹干磨痕,让书童捧走。

书童先是将那份纸放在程必劲的桌面上。程必劲原低倪一眼,却突然坐直了身子,转头和曹公公对上了眼后,才递给他。

曹公公接过后,虽不言语,但依旧点了点头才让书童拿去。这样一套下来,场中众人早已好奇不已,纷纷引颈与一睹为快,倒也有些矜持的人,不屑的冷哼。

“就这乡野之人,能有什么墨水。”

那小童双手展开,高声朗唱,乐曲师还在和曲,是婉转低沉的箜篌。

“《秋碣》——

西风掠尽西边境,秋叶撰成书万卷。

霜天寒气透窗扉,篱边低垂抱黄归。

观空始觉浮生短,听彻方知诸相非。

叩问天上宫阙音,满山黄叶作经飞。”

待他念完,原本那些不服气的人,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喧闹的人群也骤然安静。

有人把自己纸往内掖了掖,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好了,”程必劲亲自出来,“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老夫的确是年纪大了。”众人松了口气又随意调笑几句“不过如此。”

才算结束了这场令人尴尬的氛围。

“这人倒是有才的,只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陈茯苓罕见地兴起好奇。

庄梓京含笑:“你把你的大作给我一观。”

陈茯苓无所谓地递给他,庄梓京才道:“只不过这人虽然才识过人,但是样貌着实不慎出彩,自古科举大多选举五官端正,越是清秀俊美之人更谓风流,因此他便天然差人一等。”

陈茯苓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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